周星域活了小半辈子,倒霉成今天这样的日子还真是屈指可数。
买早餐时摊煎饼的大妈忘了问他吃不吃香菜,直接把香菜当葱花撒了一整层铺在面饼上,他,作为一个好脾气的顾客,还是勉为其难地接过煎饼,又点了一份不加香菜的。他还很好心地把另一份给住的离自己最近的郑泽磊送过去了,毕竟那哥天天嚷嚷着没钱吃早餐。
谁知他丫的竟然见到郑泽磊光着膀子来开门,屋子里还有个娇滴滴地女声在喊:“谁啊?”
他黑着脸下了楼,发现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自己停的车还被人堵住了出不去。
但这些细枝末节的微小事件还不足以将他击垮。
真正让他觉得有些棘手的,是下午发生的事。
午饭时间,张隐兰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语气有些着急,让他赶紧回家一趟。
周星域自己在外面生活已经有一阵子了,虽然这公寓也是老头名下的,他还不算真正地独立。
当时周正安随便分配给他一套新建好的小高层,地理位置极好,左靠狮山,右近购物中心。
他不住在家里的原因有几个,一是不自由,二是家里地方太大,反而让他这种留学时期住惯了一室一厅的人觉得有点不习惯,家里客厅空得他都能打球。
但其实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气氛不和谐。
当然这不和谐,只针对他哥周焰清和他爸周正安之间错综复杂的父子情,除此之外,老夫妻关系其实几十年如一日地恩爱有加,周正安对周星域倒也没那么严厉,缓过吹胡子瞪眼的那个劲,又成了个通情达理的父亲。
但周焰清始终是不同的。
周焰清其实不是张隐兰的儿子。
他是周正安和前妻的结合,只是周正安前妻故去得太早,周焰清也算是张隐兰一手带大的,张隐兰把周焰清视如己出,逢人都介绍周星域是自己的“二儿子”,周焰清是自己的长子。
只是周焰清二十年如一日地不领这个情。
周焰清的性格,从周星域记事以来,就是冷漠但暴躁的。
像一片静谧幽深的海,你永远猜测不到何时就会迎来惊涛骇浪,搅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小时候人家都羡慕他有哥哥,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哥哥并不喜欢他,从来不陪他玩,甚至有一次他勉强带着他到公园玩,他摔了一大跤,头都磕破了,周焰清只是冷漠地回过头,等着他站起来。
但他一直很渴望,周焰清可以和他做一对真正的兄弟,相互扶持,无话不谈。
周星域一直觉得,周正安一直和周焰清矛盾不断的理由,大概就是因为周焰清自始至终,都没有把自己当做是这个家庭的一部分。
他始终觉得自己是外人,是多出去的那一个,即使张隐兰对她的关注甚至比对周星域多出好几倍,他也只当是她对外人的客气而已。
一般张隐兰是不会在非周末突然去个电话让周星域回家的,只有可能是家里俩父子又有什么矛盾了,张隐兰总得找个帮手。
果然,周星域到父母家时,周正安正在客厅里,目不斜视地盯着周焰清,嘴巴张了张,一副憋着气的模样。
而周焰清呢,就站在那儿,一声不吭地,气势逼人。
周星域觉得客厅的低气压足以将他的肺都震碎了。
终于,周正安还是没忍住,一声怒喝如平地一声雷:“你要是继续和那个女的在一起,从此你就别想再踏进周家门!”
周焰清仍是沉默地站在那儿,握紧了拳头,胳膊上突起的青筋足以将他内心的抵抗展露无遗,他的气势并不比周正安弱多少,父子对峙,剑拔弩张,仿佛下一秒两人就要刀剑对峙,这景象让旁观的佣人都吓出一身冷汗,一块地砖反复擦了好几遍也浑然不觉。
空气像静止了一般,直到周焰清肆无忌惮地笑了一声。
这笑声夹杂着万千嘲讽,只听周焰清用一声非常不屑地口吻说了一声:“您以为,我稀罕吗?”
周正安被他的这一句话彻底激怒了,暴跳如雷:“你有种再说一遍!”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周焰清看了一眼因为来得及还气喘吁吁的周星域,以及站在一边手足无措的张隐兰,回过头,对周正安说,“如果您想找一个门当户对家世清白的儿媳妇,不妨给星域物色吧。”
“我,不需要。”
周星域听到这句话,终于有点谱了。
为什么张隐兰让他劝劝周焰清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为什么周末回到家里的时候周正安对周焰清只字未提。
只是此时话锋突然转到他身上,他想了想,决定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