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椿芽,崔景先也回了单位。
他看着那只布袋,就打开来看了看。手工缝制的小棉袄,蓝碎花绒布,摸着绵绵的,心里就一片柔软。十几年的革命生涯,早就炼就了一副钢筋铁骨。可面对孩子,心底的那股柔情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到了下班时间,崔景先急匆匆地赶回家。他上了楼,见怡秋正倚着床头看着襁褓中的儿子,就笑着说:“瞧瞧,这是老乡特意送来的,可厚实了……”
柳怡秋接过棉袄,细细地打量了一下。针脚很细密,做工不错,就是样式有些土气,在外面罩上一件罩衣就不显了。她看着崔景先,笑盈盈地问道:“景先,是哪个老乡啊?手艺不错嘛!”
崔景先说是老部下来省里探望,给捎来的。他并未提到椿芽的名字,他知道爱人的那段过往。他想,就不要再提及了,椿芽不肯来家里就是在躲着怡秋吧?
柳怡秋倒是没说什么,就让母亲收了起来。
父亲和母亲来到省城后,就跟她住在一起。这是单位分得高级公寓,楼上楼下有四个房间,很是宽敞,卫生间是独立的,还装了抽水马桶。大哥来家里探望,也说市里的住房条件要好一些,部队上是没法比的。
说起住房,柳怡秋有些得意。大哥搬家后她去过一回,条件是挺艰苦的。按说大哥的级别也不低,若是在地方上待遇会更好一些吧?听说,齐明瑜一家就挤在一间小屋子里,连新房还没轮上呢。
一想到齐明瑜,柳怡秋的心绪就有些复杂。
婚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甚至连大哥那边也去得很少,省得撞见了。那些过往,已经随着时间淡去了。如果不是嫂子偶尔跟她提起英子的趣事,就连那个椿芽都给忘了。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事情办完了,椿芽就没搁在心上。给明瑜写信时,也没提起这事。她想等明瑜回来了,再当面跟他说吧。
趁着星期天,后勤处把煤炭送到了各家各户的棚子外面,说天冷了烤烤火。椿芽试着烧了一把,屋里的确暖和了不少。那烟道通畅一点儿烟都没跑,火墙也跟着热了起来。而隔壁邻居家就没这么幸运了,第一天生火就跑了一屋子烟气,呛得没法进屋。后勤处赶紧派人过来维修,说是烟道堵了,清理一下就好了。
屋里生了火,就觉得格外暖和。
椿芽抱着果果歪在床上,感到心满意足。阳阳在一旁呼呼地睡着,小脸白胖胖的,就像个瓷娃娃。小家伙比以前强多了,只要睡觉前把着他尿一泡,半夜里再嘘嘘一次,就不会尿床了。这么一来,她也跟着省心了不少。明瑜走后,她天天洗尿布都洗怕了。没有洗衣机只能靠手洗,得多累呀。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到了十二月中旬,天气愈发寒冷。
赶在“元旦”之前,财政局也搞起了联欢会。各科室都出了小节目,有唱歌吹笛子的,也有拉二胡打腰鼓的。财务科一连排练了两周,搞了一个六人组的快板书。钱科长带头打起了快板,徐会计也撇起了家乡话,椿芽负责敲锣,只要“哐哐”地把握好节奏就成。
联欢会办得很热闹。论规模是没法跟部队上比,椿芽还挺怀念大合唱的。明瑜写信说,军校那边就组织了大合唱,他们干训班唱得可整齐了,还想拿个奖呢。
大人们忙着,小孩子也没闲着。“元旦”前夕,果果在托儿所也表演了节目。她涂了红脸蛋抹了口红,眉心处点了一枚红痣,还噘着小嘴怕把口红吃了。
椿芽见了,就咯咯笑了起来。
不知怎的,她想起了后世著名的猴赛雷。这涂红脸蛋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吧?最初是照着年画娃娃来打扮,可一来二去的就成了传统,只要登台那红脸蛋是必须的。后来,就连大人们都涂抹起来,不论男女都是浓眉大眼,一脸彩妆,看着面色红润、很幸福的样子。
在欢欢喜喜中,“元旦”就这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