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春暖花开。
香椿树早早地发了芽。椿芽站在树下,仰着头看着。
再过几天她就满二十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来到这里已经十三年了。大林十一了,就要小学毕业了。二林念三年级,个子长高了,不再是过去那个圆滚滚的小团子了。爷爷和奶奶七十五了,身体还硬朗。爹和娘都到了中年,一天到晚还是闲不住,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婚事也没啥可操心的。
可这件事,一时半会地不好解决。刚回来的那阵子,家里人尽可能地避开这个话题,怕她伤心难过。可日子久了,娘又挂上心了。
“椿芽,你和明瑜咋样了?”姜徐氏试探着问道。
“娘,通着信呢……”椿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娘这是明知故问嘛。
“那明瑜啥时候能回来呀?”姜徐氏有些发愁。闺女二十了,不小了,再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娘,这个可说不准……估计快回来了吧?”椿芽笑着宽慰道。
她知道娘又在担心了,怕战场上有个闪失让她落了空。战争还在持续着,目前正处于第一阶段,也是伤亡较重的时期。她担着心,却不敢言说。晚上也休息不好,总是梦到齐明瑜在炮火连天之下冲锋陷阵。
“椿芽,娘跟你说可不能死心眼啊?”
姜徐氏不想看到闺女这样。村子里已经有两户军烈属了,为国捐躯虽然光荣,可家人的悲痛却是那么撕心裂肺。像村西头的姜长良家,说好的亲事也散了,只留下那未过门的媳妇独自伤心,不知啥时候才能缓过来?
“娘,您就放心吧……”
椿芽知道那两位烈士。他们都是姜家门里的亲族,那荣誉证书还是她亲笔填写的,一个十八,一个十九,尚未成亲就这么走了。这一走,把爹娘的心也给带走了。这就是战争的残酷,可即便如此也得坚持下去。
北方的春天已经来了,那高寒之地也没那么苦了。明瑜在那边还好吧?
自打开战以来,她就在关注着那边的消息。区里能收听广播,她一到单位就打开收音机收听新华社播报。报纸上也有战场上的消息,无论是英雄还是烈士,她都怕看到齐明瑜的名字。
这些日子,她总是不断地宽慰着自己,说他是个团长,是个指挥员不会咋样的。可敌人的飞机连续轰炸所造成的伤亡不断,每一场战役都揪着她的心。看着那长长的烈士名单,她泪流满面。这都是为了新中国而牺牲的勇士,后世应该永远缅怀着他们,记着他们的名和姓。
在无尽的思念中,日子显得特别漫长。
齐明瑜的来信,时断时续。有时候会间隔半个多月,甚至一个月。只要间隔一长,椿芽的心就提了起来,怎么也放不下。她瘦了,下巴颏变尖了,两只眼睛大大的,虽然很精神却带着一点忧郁。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去。
姜徐氏很担心,就想办法做点好吃的,给闺女改善一下。可精神上的压力,不是一下子就能消除的,椿芽的话更少了,回到家里不是趴在桌子上之写信,就是翻看着报纸。
姜老太太实在忍不住了,就把椿芽叫进屋里,跟她说:“椿芽,甭担心,奶奶一直烧着香呢!前儿菩萨说了,他二表哥是一员福将,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回来……”
“奶奶……”
椿芽知道奶奶在宽慰她,就尽可能地装出了一个笑脸。还跟奶奶咬着耳朵说:“奶奶,您烧香的事可不能让人家知道了,这个影响不好……”
“椿芽,奶奶明白,这个咱不往外说也没人晓得。老话说“心诚则灵”,奶奶一直念叨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