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芷柔呛了几口水,稍稍清醒了些,似乎听见那野人涉水而来,有节奏的“哗哗”声越来越近。
她想要跑,这里的水明明不深,她的脚却直打滑。
“别动!”一只手伸过来,把她从水里捞起来,给她擦去脸上的水,就抱着她往岸上走去。
薛芷柔终于能睁开眼,然后差点又晕了过去——这人肩上都是血!而且看他苦大仇深的表情,像是随时能把自己的脖子给折断!
那人见薛芷柔又要晕,连忙掐住她的人中,低声说:“别晕,晕了我俩都得死。”这人看着凶悍,语气却挺好。
薛芷柔听见“死”字,彻底清醒了过来,这才看清那人的脸,棱角分明、刚毅又俊美,看来不是什么野人!
但那血实在是吓人,她忍不住浑身一颤,又怕惹怒那人,只能实话实说:“对、对不起,我有血晕症……”
那人没有答话,他受伤太重,摇摇晃晃把人放下,说:“这里有没有能藏身的地方?”
“有,我带施主过去。”薛芷柔被他吓得没法拒绝,一边避开他肩上触目惊心的血,一边把人带往缓坡那边,还低声念起了《金刚经》壮胆。
那人问道:“你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我在给施主诵经祈福……”薛芷柔一撒谎,不由冷汗连连。
那人心中了然,她念的分明是《金刚经》,胆子真小。不过小姑娘家已经吓成了那样,他不忍心戳破。
缓坡是一个小山包,三面都连着平地,剩下的一面是个山崖,杂树丛生,里面有个山洞,轻易发现不了。
这是薛芷柔每天抽空找出来的,她怕万一哪天有歹人上山,自己可以带着师父她们躲到这里来。
那人一路都很谨慎,捂着肩,不让血滴落在地上。
直到他进了山洞,薛芷柔才反应过来,自己很有可能招惹了一个大麻烦,于是在洞外战战兢兢问他:“施主,敢问您为什么会被歹人追杀?”
山洞里的人没有答话,透过遮盖洞口的枝叶望向薛芷柔。
为什么会被歹人追杀……无非是自己拥有的东西太诱人,贪吃的人坐不住了……
薛芷柔看见那双悲愤而有力的眼睛,不由一惊,急忙含泪求饶:“对不起,是我多嘴……您、您安心在这里养伤……”
那人收回目光,艰难地侧过身去,留给薛芷柔一个曲折有度的侧脸,低沉的声音传来:“你快回庵里躲着,别说你见过我。还有,洗个澡,把我的血气去掉,我的马鼻子很灵,落在了他们手里。”
薛芷柔如释重负,后退一步,正要跑,忽然明白,这人是个好人!自己看人向来很准,从舅舅一家到静云庵上下的人,几乎都被她一眼就看透了善恶!
而他说,他的马鼻子很灵!那追杀他的人一定能到他!
自己不能见死不救!更何况,如果真被那些人找到了他,或许整个静云庵都逃脱不了干系!
她咬咬下唇,问道:“追杀施主的人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
“穿铠甲,系黑巾,不好惹,你躲着点。”那人的声音逐渐虚弱下去。
黑巾?
薛芷柔不由想起碧儿死的那天,那些士兵就是系着黑巾!
后来她在山中见过来巡逻的官家士兵,他们系的是红巾,而那天杀了碧儿的人,无疑就是打着“推翻暴君”旗号的起义军!
对起义军的恨意再次涌上心头。
薛芷柔咬咬牙——这个人,自己非救不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像碧儿那样,被人一刀就夺了性命!
她什么也顾不上,急匆匆回到河边,看见地上的水渍已经被晒干,没有留下明显的血迹,可马一定能闻出气味来!
怎么办?
她闭上眼,飞速想解决的办法。
自从碧儿死后,每一天她都会想,如果自己能更沉着些,更机灵些,碧儿是不是就不会死?
对,沉着,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