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蔓笑：“甜蜜什么，异地恋很辛苦，一点都不甜蜜。”
坐在何斯右边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但是何斯已经忘记了她的名字，脸颊圆圆的，笑得比当事人还甜蜜，“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余蔓：“这还不是要看他，他说要先奋斗，其实他怎么样我都好，谁叫他这么优秀。”
“嘢，恋爱的酸臭味，过分了啊～”
整个包厢里，所有人都其乐融融，谈笑风生，何斯却觉得自己突然失去了讲话的能力，变成了灰色，兀自用筷子戳自己碗里的一颗鱼丸，她不能吃辣，但是这里是川菜馆，大多数菜都是辣的，有些无从下口。
“才没有，一般谈久一点的恋爱都像老夫老妻了，我都不知道上次他对我说甜蜜的话是什么时候...”余蔓像是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做了美丽的哑光墨绿色指甲的手捧住自己的脸，“我还羡慕单身呢，太自由。”
说话之余，余蔓一直用眼睛看着对面的王如临，幸福溢于言表。
有人开始调侃王如临：“如临，有这么一个漂亮强势的大美女做女朋友，好想知道你们之间是谁征服谁更多一点。”
何斯没有抬头去看王如临的表情，她好像把自己缩成了一只小小的乌龟，只听见他说：“余蔓也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无所谓强不强势的，征服是互相的，单方面的征服不算平等的爱情。”
“这么多年，你还是那么爱讲道理，真的不是我说诶，你们两个还真的配。”
余蔓也被说得不好意思，“快吃啦，哪有那么多话题在我们身上。”然后对何斯说：
“斯斯，菜不合你口味吗？”
“合，合的。”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开心一点儿，扯起嘴角，抬起头夹菜的时候，目光还是没能从她对面的人身上避开——
她看见的人，穿着干净的白色卫衣，额前的碎发躺在额前，眉眼温柔，即使不笑，身上也散发出一种温暖的气质，就像邻家的大哥哥，给人安全感。
她以前很健谈的，但是在这张桌子上却好像失去了力气，
他们的目光交错了一下，然后何斯率先移开了。
“何斯，你今天脸色怎么不太好，是不是不太舒服？”有人问她。
一瞬间，好像所有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探究的、猜测的，其实何斯和高中同学之间不算太亲密，因为她是高二转学过去的学生，那时班里已经形成了小团体，那时和她关系最好的是余蔓，其次就是王如临。
“斯斯，怎么了？”余蔓关心地小声问她，“是来姨妈了吗？”
“没...”她真正不开心的时候其实很少，因为她总是嘻嘻哈哈，也没什么心眼，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但是今天她胸口格外地沉闷，像坠了一块石头下去。“我想去个卫生间。”
“要不要我陪你？”余蔓关切。
“不用了。”
她走出包厢，感觉呼吸顿时轻松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惆怅，她低着头走到卫生间，照了照镜子，发现镜子中的自己确实如想象中的一样，有一些憔悴，嘴唇有些干燥，小巧的鼻子上冒了一颗痘，她发现自己的嘴角垂着，眼睛里亮晶晶的，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被风迷了眼睛。
她用手背在眼角一摁，又揉了揉鼻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依旧是失落。
肚子里一阵下坠的感觉，然后是酸酸的感觉，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有些不妙，进卫生间一看，果然如她猜测的那样，姨妈来了，她的裙子也有一片虽然不大但是绝对可以看清楚的红色，上半身毛衣太短了，遮不住那里的位置，摸了摸口袋，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放在了餐桌上。
她在单间里哀嚎一声，欲哭无泪。
她总算有点相信那个神棍算出的卦了，确实挺倒霉的，至少现在是。
她穿上裙子，然后走到洗手台边，何斯祈祷现在能出现一个来上卫生间的人救她于水火之中，伸出脑袋，往外一看。
还真的有人。
一个女生从旁边走过去。
“你好——”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喊的第一声就让那个女生听见了，她回过头——
结果何斯看见了许妙舒...
因此她对神棍的话更深信不疑了。
“是你？”许妙舒停下脚步，她今天穿了一身夸张的潮牌宽大版卫衣，头上扎着脏辫，口红的颜色是深红色，下半身光着，脚上踏着一双亮皮黑色靴子，和上次她见到的风格一点都不一样，何斯看见在心里抖了一下，看着都冷，“有事儿？”
她发现许妙舒的性格有一个特质和林嘉定很像，他们都有一种溢于言表的骄傲和强势，如果上次她没看清楚的话，她现在弄明白了。
何斯心里打了退堂鼓，她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其实也没什么事儿。”
许妙舒很聪明，看她这一副鬼鬼祟祟在这里叫人的样子就已经猜出了一个大概，双手抱环，似乎有些幸灾乐祸地问：“来月经了？”
其实何斯并不是很想麻烦她，“不、不是。”
“不是的话我走了。”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打算走。
何斯的肚子一酸，她摁住肚子弯了弯腰，起来的时候发现人已经走远了。
何斯：“...”这物欲横流的世界，多点人与人之间的关爱不好吗？
她扶着墙，直起腰的时候发现自己痛得更严重了，她以前只有过一次痛经，去老师家补课的时候疼得直接昏过去了，吓得何洛直接从游泳馆里赶来，连衣服都顾不上穿。
之后何斯注意保养，喝了一段时间中药之后情况就好转了，之后再痛也只是痛一会儿马上好。
可这次，好像来势汹汹啊...
呜呜呜。
她想哭，整个人蹲下来，全身上下的感官细胞都像集中在了腹部，眼前像大片大片的飞蚊一样一阵阵黑划过。
可太痛了，她想骂句脏话，却觉得提不上气，想站起来，更无能为力了，到后来，她干脆一坐，将脸颊埋在自己的膝盖之间，虚弱地哼哼。
“斯斯。”
她听见谁在叫她，分辨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那个声音。
遍布了她的整个高中，那时候最喜欢的一个声音。
她勉强自己抬起头，发现发丝上掉落下几颗汗珠，她蹲在洗手台的旁边，卫生间的一角，艰难地浑身没有力气，像条一头扎进泥里的鱼。
声音从卫生间外传来——
“斯斯，我知道你在里面。”
他没有等里面是否回复，继续说下去。
“好久不见，你今天好像格外憔悴，平时你都很活泼的，是..见到我不开心吗？”
她想起那时候，余蔓、王如临、她三个人一起去爬山，她像是泥地里摸爬滚打的泥鳅，怎么样摸爬滚打都不怕，爬到山上的时候脚踝被沿路的石头割伤了，伤了也不怕，依旧没心没肺地到处蹦，但是余蔓身体素质没有那么好，走一段需要停下来休息一段时间，所以王如临一路上都在照顾她，那时候她很羡慕，只恨自己不像余蔓那样身体柔弱，所以在每天晚上睡前，都默默地许个愿。
何斯迷迷糊糊地想起，那时候许的愿是：希望王如临有一天能像照顾余蔓一样照顾自己。
她还想起，他们关系破裂的那一天，塌决绝的表情和眼神。
“我知道你不喜欢吃辣，今天的菜一定不合胃口吧，等会儿我把余蔓送回去之后，我带你去吃别的东西吧。”他的声音依旧那么温柔。
何斯几乎觉得他是喝醉了，可他们才刚开始吃啊，他忘了当年他们之间闹得有多难堪吗？
时间真的已经过了那么久吗，久到，他们两人都已经可以这样心平气和地互相说话了。
她把自己的脑袋埋得更深了，用牙齿咬住了自己衣袖，觉得鼻子开始不通畅，她撅着嘴，呼吸得很小心。
“已经两年了，斯斯，已经这么久了，你愿意原谅我吗？我很后悔，在那之后的每一天里，我无时不刻不在想那时候做的决定是错误的。”
“你知道余蔓她，她很强势，她确实很优秀，但是，”他似乎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似的，“她不适合做女朋友，甚至这些天来，我发现根本就不爱她。”
“我爱的是。”
“你。”
她放在脸颊那里的手掌指缝里露出一些湿润的眼泪，提起一口气，“别说了，你走吧。”
“斯斯，你出来吧，我们好好聊聊。”
“滚。”何斯觉得现在的自己比以前上台演讲的时候还要冷静，只是气势不太足而已。
外面沉默良久，接着，“如果你不出来的话，我进来，这些话我已经想和你说很久了，不说的话，我怕我会憋不住。”
“滚。”
“斯斯...”
何斯终于趁着眼前回复光明的时候站起来，她走出门口，面对着王如临。
“你听不懂是吗，那我再说一遍，我没有什么话和你说，你爱的人是余蔓，在一起的人也是余蔓，好好和她过下去吧，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