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也瞧着明湛,就像瞧一只丧家之犬,阴阳怪气地说:“均王爷,依咱家说,你就不要说话了,有什么可说的?你住在皇宫里,大家有目共睹!至于没人的时候,坐龙椅,也是想当然!你要知道,谋逆之罪,说不清楚,从古至今,没人能说清楚!”
滔滔不绝说的正溜,一旁的奏记太监忽然咳嗽。
这本是同僚之间的暗号,有不当言论的时候,大家互相提个醒儿,因为在御前当差,一句话就能惹来杀身之祸。
王掌这才猛地醒悟,皇帝圣旨明明叫均王说清楚的?自己来个说不清……
但是他仍然坚信说不清,当下侧躬身,做了一个请君入瓮的动作,他让明湛将一柱冒着青烟袅袅的香,当做皇帝申诉。
奏记太监早已呵开冻笔,铺上宣纸,饱沾浓墨,眼巴巴地等待。
“父皇,儿臣首先要问您一个问题,什么是皇宫?”
终于等到一句,奏记太监工工整整写完了,直勾勾看着明湛,从来没记录过这般大胆的话,居然质问皇帝?
皇帝当然不能回答,明湛自问自答:“皇宫就是皇帝居住和处理朝政的地方,那咱们大秦的皇宫在哪里呢?它在上京,在您的脚下。”
奏记太监沾沾墨,又写下这一句。
“可是,太子口口声声称大都府的这一处是皇宫,想想吧,这是前朝皇帝的宫殿,前朝都已经退到漠北近百年了,这里还能叫皇宫?难道,太子仍然承认鞑靼蛮子是皇帝?在他眼里,大秦原来天有二日,有两个皇宫?到底大逆不道的是谁?”
明湛清亮的声音极具穿透力,王掌身子一震,手筒掉在地上,一个小太监急忙替他拾起来。
“既然此处不是皇宫,儿臣做为燕地之主住在里面有什么罪?大都府由于废宫占地超过三分之一还多,导致用地紧张,不利于发展壮大,而且废宫的存在,使鞑靼人总有一种精神寄托。最后,就是坐龙椅,莫说儿臣没有坐龙椅,就是坐了,那也是在羞辱前朝,跟父皇的龙座有什么关系?”
一席话说完,高小怜高兴的差一点儿蹦起来,只想抱着明湛,香他白皙的脸颊一口。
可是一看王掌表情,又乐不起来了。
其实明湛的话是狡辩,太.祖皇帝要是不推翻前朝,哪来的龙椅可做?可他的话也是诡辩,江山易主,前朝一切作废……这就像狗屁袜子,反正都是理儿,就看皇帝怎么评判?
明湛最后跟奏记太监说:“话说完了,现在就由青龙白虎陪着你,五百里加急,送到上京。”
奏记太监恭恭敬敬地回答:是,均王殿下。
匆匆告退出去。
不管怎么说,明湛已经度过了被就地活埋的危机。
王掌也收起了倨傲的神情,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均王爷,万岁爷的圣旨最快三天后才能到,咱家到驿馆去歇一歇,老胳膊老腿的,一路长途跋涉,关节生疼。”
明湛冷冷道:“王公公,小王劝你就留在这里,这里是边塞,想必你也听说了,鞑靼恐狼一个月前闯进来才杀了布政使齐玺。”
王掌脸色一变,大眼袋一阵抽搐,瞬间明白了,他是带着皇帝问罪的圣旨来的,若太子在大都府杀了他,然后嫁祸给明湛……
“他应该不会吧?咱家处处迎合他?”
王掌嘴里的他,指的是太子。
明湛淡淡地说:“老祖宗的存在本来就是原罪,就像生在帝王之家的我们,天生带着原罪。”
王掌听得心惊肉跳,他在朝里呼风唤雨多年,宫里宫外都叫他老祖宗,就这一条,足以让太子动杀心?想象着太子的台词是:你老小子给谁当老祖宗?
想到这里,他歪嘴一乐,“均王爷,虞察司的猴崽子们上窜下跳的,踩坏了您的房瓦,老奴留在这里,看着他们把瓦补一下,省的大冷天儿,冻坏了您。”
王掌此时说话语气亲切不说,还把咱家换成了老奴,而他,只在皇帝和太子面前自称老奴……
明湛点点头,“眼看中午了,小王这里粗茶淡饭的,你就凑合着吃吧。”
王掌笑道:“老奴这一次来,带来了两个御厨,王爷大概想家乡的口味了吧?”
“就是想吃我舅做的豆花。”
于是锦衣御卫们修补房上琉璃瓦,御厨在小厨房准备豆花。
道台司马兆等地方官万万没想到,王掌居然也住在皇宫里!这可真是见了鬼了……
为了讨好老祖宗,收拾好了东厢房,里面的枣木家具全换成檀木家具,地上满铺着掺了金丝织的长茸地毯,床更不用说了,居然把死者齐玺的珍藏,暖玉床抬来了。暖玉一小块就是稀世奇珍,何况是一个床!冬天睡在上面,越睡越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