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一个穿着黛色素袍,手持佛尘的道士迎面而来,虽然神情肃穆,却自带三分笑意。宽袖大袍,随风而动,很有超成脱俗之感。
如此人物,让浅颜睡意全无。她眼尖,待人走近些就看见佛尘的手柄上刻着一‘昱’字。
等她反应过来这个字,周朝上下的道士只得国师独用时,道士已经到了跟前,想走却是来不及了。
面面相对,浅颜不敢看他的脸,可那双深邃的眼睛好似深海一般,能把人吸进去。
想躲避却动弹不得。她觉得他对于自己有种十分特别的感觉。
久别重逢,对,就是这种情绪!楚浅颜脑子里突然就出现这个词。
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小手都不晓得往哪放。想说点说什么来缓解尴尬,就听见耳边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姑娘以后再不可踏进三清观半步。”
言语的调门并不重,楚浅颜却实在听出了压迫和命令的意思。
浅颜偷偷看向说话之人,只见他俊美的脸上微微有怒气闪现。
她明明就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国师,也未做什么冒犯之举,他怎可如此失礼。
从小到大还没有谁这样和她说话,浅颜压根不知该如何回应,一时间窘迫极了。
还未等两个姐姐出来,就独自回了楚府。
从那日开始,但凡楚溶月在她耳边说起‘国师’两字,她就脑仁疼。
是以,今日大夫人,二夫人安排楚家女儿献符咒,她根本就不愿去,喜欢的衣裳也不想穿。
她就想离‘三清观’‘国师’远些才好呢。
顾嬷嬷嘴里的贵人——首辅夫人郭氏,这会儿已经到了楚家,她今日来,是为取三清观所需金线银丝所绣的符咒。
原本是要晚些的,但首辅说了:“事关国师的修道大事,还是夫人亲自去一趟为好。”她这才改主意,早早的就来了楚家。
刚走进楚家园子,她远远的就瞧见,花圃中的二乔和洛阳红十分耀眼。这样的牡丹,花开正盛,若是放在平常人家,只需拿一盆去换口粮,便一年也饿不着。
可是京城楚家,就让如此名贵的花懒散的长在园子里,并不在意它的娇贵。
一般人怕是眼睛只会放在这些牡丹的艳丽上。
但郭氏却对花圃外两圈长得如同青草般的植物,视若珍宝。
偌大的楚府花园别处她都闲庭走过,就连人工湖中心小岛的两峰太湖石,都未多做停留。
却在此处止步不前,常人恐难觉出这草之美,郭氏晓得,这哪是什么普通的小草,正是兰花中的极品:素冠鼎荷与莲瓣兰。
上月吏部尚书家得了两盆,听说价值千两。她一直想瞧瞧去,没成想今日在这里竟有缘得见。
楚家,果然是富可敌国,几万两银子就这样种在了土里。
郭氏在花圃前站着不走,身后的楚家众人也都小心谨慎的伺候着。
大夫人刘氏和二夫人朱氏,一直陪笑。但仔细瞧瞧便知道,这两位夫人有些许着急。
朱氏微微背过头对刘氏道:“三姑娘怎么还没到?”
刘氏直给她使眼色,意思是:快别说了,若是被首辅夫人听见多有不妥。朱氏会意,立身站好。
两位夫人见郭氏神色没什么变化,方才安心。
离着三位夫人不远,是楚家的两位姑娘。
大姑娘楚婉婷,稳稳的站着,由来的长姐气韵展现无遗,略显有肉的圆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二姑娘楚溶月性子跳脱,立在原处,双脚不停的来回移动,朝南边月门瞧了瞧,面容姣好的小脸皱成了包子。
她用肩膀碰碰楚婉婷,噘着嘴很不满的说道:
“楚浅颜怎么回事,平常贪懒起的晚也就罢了,今日这个时辰了也还不来,难不成还让首辅夫人等她?”
大姑娘一边笑着帮楚溶月整理袖口,一边道:
“三叔从小便宠着三妹妹,她年纪也小,晚起些不碍的。”
楚溶月抽回手瞪圆了眼,一脸惊讶,道:
“都及笄了,还小?都是三叔偏宠的!”
她只比楚浅颜大一岁,却处处被二夫人朱氏以‘你年纪大了,不能再像三姑娘似的,什么都随着性子。’为由拘着,因此心中总不痛快。
“好啦,你快安淡些。”楚婉婷拉回溶月的手又道:
“首辅夫人原本说过了晌午才来,三妹妹也不知道她早到了。再说三叔出门谈生意未归,已经两月有余。想来她昨晚也没睡好。”
楚溶月还待说什么,就看见首辅夫人往人工湖旁的水榭走去,便不甘心闭了嘴跟着。
浅颜在房里磨磨蹭蹭不愿出去,能挨到首辅夫人走了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