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毓秀

重生之有女翩跹 江靡 2886 字 8个月前

明琅今晚同姊妹几个游玩一圈便觉得身上各处疲软非常,见问不出什么便自去梳洗沐浴休息。待头方沾上枕头,便坠入黑甜梦乡一夜安稳。

谁知到了后半夜,明琅朦胧间总觉得屋外人影攒动。明琅躺在床上,睁开眼睛盯着床顶绯红色的纱帐层层叠叠地垂散下来。明琅侧耳静听适雪与遥知低声说话,从纱幔外透进来的声音嗡嗡,她也挺不真切可是心里忽然凭空冒出一个念头来——

只怕,今晚便是王家临刑之日了。

明琅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戏折话本里可不是这样的啊。按戏折里讲的无论是生离死别,便是以后再见不到了也要在梦里相会么?

为什么她从没在梦到过王毓了呢?

秦杨两家一向亲厚,大房里独她一位姑娘。明琳明芙虽不是一母所生,但终究比跟她亲厚。明琅还记得从前小的时候,她同王毓坐在花园里的秋千上背着大人吃葵花盘。深深庭院里的蟹爪菊随着日影在空庭中烙上瑰丽静谧的剪影。日影西斜,她们吐了一庭院的瓜子皮,谁知正吃得畅快,葵花盘的中央竟爬出一只肥硕的青虫来。她哇地一声哭出来,王毓也吓了一跳却还记得安慰她。

“琅妹莫怕,见到一只青虫总比见到半只好。”

只这一句,明琅便被她逗得破涕为笑。

明琅不想再想了,遂起身开了门,遥知和适雪此时不知哪里去了。明琅缓步走到廊下,斜倚着廊柱听着仆从们的脚步在暗夜里窸窸窣窣。重获一世,每每午夜梦回,她盯着头顶影影绰绰的红,心下总是生出一种“漏网之鱼”的感慨。自她醒来之后发生桩桩件件实在令她大为困惑——她一个将死之人平白重获一世,这本就是一个天大的变数。那这身后的世界是否还会保持原状呢?若是不变,为何她竟早早地就撞见了杨潜?若是改变,为何杨家依旧难逃厄运?杨家尚且如此,更何况她秦家?她如今仍无法摆脱杨潜,那日后可能否改变秦家命数?

明琅只觉心里乱得很。

她正想地入神,忽然发现身上多了一件披风。明琅回头一看,适雪双手阖于膝前冲她微笑。见了一个活生生的适雪站在她的面前,她才感觉到了一丝真实感。明琅拉适雪坐到她近旁,“适雪,你看我是不是同往日大不一样了?你觉得我这样可好?”

适雪还是老样子——说她是笑吧,若是不熟悉适雪的人见了倒觉得她是在嘲讽。适雪见四下无人,便坐了下来。“姑娘确是同往日不一样了。可适雪却觉得这样也很好。万事有万事的办法,万人有万人的活法。姑娘变了,也不过是换了种活法。没什么好坏优劣的。”

明琅听了适雪的话,心中宽慰不少。适雪见她笑了,便提议回去休息。明琅自去歇下,昏昏沉沉间只觉得没过一会儿便被遥知摇起来,说是老夫人在庐静堂有要事相商。

果然是为了王家的事。

“听说了么?”刚一进屋,明琅就被一脸惶惶的明琳拉过来。明琅心情不好,可看她吓得那个样子一时间也好说什么,便问,“听说什么?”

“王家被抄了!”

明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明明知道王家有此劫数,可偏她还自己骗自己。仿佛她不说便是一种保护,仿佛她没听便是她记错了。此刻从明琳口中听了消息,明琅不禁心下一震身体也受不住地咳嗽起来。

等老夫人从内室出来,明琅已经从明琳嘴里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了个一清二楚。王家暗自勾结乱党结党营私败坏朝堂风气。男子七岁以上斩首,七岁以下流放南疆。女子皆没入奴籍。杨公长女王毓不甘没入奴籍,发配当日一把火将自己烧死在绣楼里。

众人正聊着,见老夫人进来,便缄口不言。老夫人果然说的是王家的事,感叹了一番王家又敲打了众人一番近日管好自己院里的人不要惹事。众人陪老夫人吃了饭后,秦老夫人也乏了便挥散众人。

待出了庐静堂,明琳才常舒了一口气,“今儿可吓坏我了!我可第一次见奶奶这般凶!吓得我只敢吃我面前那盘豆腐。我都没吃饱!”明芙打了她一下,“你呀,就你心最宽!”

自出了王家之事之后,上京人人自危。听说王家临刑时的鲜血将西街菜市口的泥土生生染后了三尺。后来落了场雪,皑皑一片看着倒是一片“瑞雪兆丰年”的祥和之态。可明琅听人说,雪化那日西街菜市口的薄雪之下竟流出一股股猩红的血水,形状可怖。

虽则在年节里,因着王家一案明琅几个也只是在府上聚在一起斗茶作画。可就算出了这般大事,也有胆大的。就像仍寄住在前院的李承柏,明琅想大概就是轮到秦家被抄了,他李承柏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在秦家住下去。

今年上京的冬日委实是长了些,明明已入三月也北风依旧不知疲倦地刮着。上京这几日北风一日紧过一日,明琅坐在屋里攥着手炉同明琼一起在屋里看书。明琅刚说了一句,“今年天气怪的厉害,明明立春已久却像是要重新过冬似的”,话音未落只听“呼啦”一声桌案旁的窗户竟然被吹破了。“这明瓦确实薄了些,”明琼二人起身叫下人们进来收拾,明琼像是想起什么,“若是在疆北,只怕这一屋子窗户都得吹破不可。”明琅心下一动,正想说什么却被明琼抢先说道,“这天气倒像是真的还要下雪似的。”

谁知果真叫明琼说中了。是夜,明琅几个姐妹正在庐静堂陪老夫人闲聊描花样子的时候,天上便又落了雪。明琅觉得屋子里的地龙太热烧的她胸闷,便叫了遥知同她出去走走。汴京一向是不下雪的,今年不知是怎么了,上天似乎是想把之前的几十年积累的雪都下个透似的。明琅看着天地间白雪簌簌心下畅快许多。遥知撑了伞来,二人走了一会看雪又下大了起来。遥知怕明琅身子弱便说还是会去为好,可明琅只觉得空气冷飕飕的却也爽利。便也没了回屋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