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灿烂,夜风潇潇。深山苦水,听不到半点虫音兽声。漫山遍野都是高举的火把,将老槐树下的那道身影照得无所遁形。“老毒物,中洲十教的高手已经将牛首山围了个水泄不通,你已经无处可逃了,乖乖受死吧!”“聂老魔,你修炼至邪毒经残害七洲同道,毒杀凡人无数,就连自己的未婚妻也被你拿来试毒,泯灭人性丧尽天良,造成无边杀孽,为天地所不容!”“聂凡!我姐姐一片情谊寄予你身,你为何要用她来试红尘香,我天女教今日一定要用你的人头心肝来祭奠我姐姐的在天之灵!”“交出红尘香,给你个痛快的死法,不然我便让你尝尽世间万毒,死后神魂不得往生日夜遭受魂毒煎熬!”…聂凡靠着老槐树缓缓坐下,身下的血迹蔓延开来染红了一片,曾经配出无数致命毒药的右手也已经齐根而断,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他遥遥望着这些人,嘴角突兀地涌上一抹笑意。轻轻抬起仅剩的左臂…四周环伺的所谓的各派高手们不禁往后缩了缩,浑身压制不住的颤抖暴露出他们内心深处不愿承认的畏惧,聂老魔的名头永远是横亘在心头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有点疼,舒展舒展…”聂凡笑了笑。“聂老魔别故弄玄虚,今日你必死无疑!”“快将毒经和红尘香交出来!”聂凡罪恶滔天,但没有人否认这个魔头在毒道上的造诣,中洲十教联合七洲高手布下天罗地网苦苦追杀三年才将聂凡逼入生死局。死了多少人,付出了多少代价,早已数不清。即使如今聂凡已经是穷途末路,但依然没有人敢上去补上这最后一刀,只敢耗死这个魔头!风吹得更急,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聂凡。“知道为什么你们炼不出最好的毒吗?”死到临头,但聂凡眸子里也没有掀起丝毫波澜,他的目光深邃幽冷,只用“好”字形容毒。这一刻聂凡冷眼睥睨所有人,视若蝼蚁。“最好的毒永远是人心做的引子,心有几分毒,毒就有几分。”最后一句聂凡烂在了自己的心中。聂凡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扶着老槐树站了起来,又是引起一阵骚动。“炼了一辈子毒,今天再炼最后一味。”聂凡摊开左手,掌心的位置缭绕着一缕粉红轻烟,这缕红烟一出现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精神紧绷暗自咽了口唾沫。“红尘香!”聂凡环顾周遭,看到了所有人眼底深藏的畏惧和贪婪。七品毒药红尘香!“半世逍遥半世仙,一缕红尘一片天…”聂凡凝望手中的红尘香纵情狂笑,状若疯癫。“魔头疯了,快夺下他手中的红尘香!”“聂凡速速受死!”“杀啊!!!”所有人一哄而上,聂凡拿出红尘香的那一刻就已经撬动之前微妙的平衡,而聂凡在众目睽睽之下,抬手便将红尘香一掌拍进自己的天灵!“轰!”天地变色,风雷大作,暴雨乍起,虚空通道在崩塌,岁月长河在涌动…一切都在扭曲。……“吱呀吱呀…”聂凡的意识有了一丝清明,宛若刺破夜幕的黎明之光,模模糊糊间听到了些许声音,他猛地睁开双眼。“这是哪儿?”聂凡望着眼前徐徐前行的马车,之前听到的应该便是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而自己便斜靠在马车之中。准确来说,这并算不上是一辆马车,四周是用胳膊粗细的木桩圈成,更像是一间囚车,而在这辆囚车里除了自己还有五六个衣衫褴褛神情颓废的少年人。“这是…去往五毒门的囚车!五百年前!”聂凡心潮澎湃难以平静,这个场景正是自己十五岁那年举族被灭之后押往五毒门的路上。像这样的囚车还有四辆,囚禁的都是一些少年,约莫二三十人,是五毒门强行拘禁而来充作药奴之用。聂凡坐直身子引起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满是锈迹的铁链牢牢锁住,手腕脚腕处都被勒出道道血痕。也是改变聂凡一生的起源之地!聂凡出生于东海,父亲聂狂狮是东海正道领袖之一,因为出手阻止五毒门强抢少男少女充作药奴而与其结怨,后被五毒门联合魔教高手夜袭聂家庄当场击杀,整个聂家庄也被屠戮殆尽付之一炬,聂凡的一众亲人也魂断那夜。聂凡在庄内老仆人的护佑下才逃脱生天,只不过半路上被五毒门当做流浪儿给绑了。纵是聂凡前世做了五百年魔头,但此刻回想起心中仍是微起波澜。“上一世我进了五毒门成为药奴,苟且偷生三十余年才覆灭了五毒门,也算给你们报仇雪恨了。”没有人天生魔头,聂凡入魔与少年境遇也是分不开的,在五毒门的三十年里他日夜行走在鬼门关前,生生死死多少次,也将他的一颗无忧少年心铸就成滔天魔心。而且,五毒门虽然是聂族被灭的直接元凶,但聂凡后来追查到这其中也少不了一些与父亲不和的正道人士推波助澜,只可惜待他想要复仇之时这些人大都已经人去楼空,徒留余恨。“哗啦啦…”囚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锁链哗哗作响,五毒门的弟子打开了囚车。五毒门弟子中拥簇着一位年轻人走了出来,年轻人一身锦衣,容貌稍显阴柔,眸光如秃鹫般阴鸷,冷冷打量着在场的少年。“蓝道生!”聂凡当然记得此人,蓝道生是五毒门五大护法之一的蟾蜍子独子,此番屠灭聂族蓝道生便是先锋刽子手。对于接下来的剧情,聂凡了然于胸,蓝道生在聂族人的尸山之中并没有找到聂族族长之子聂凡,这才将一路上出现的少年悉数囚禁起来准备一个个审讯。斩草要除根,对于魔道来说,这一条是至理名言。蓝道生一个眼神便有人扔上来一个血淋淋的包裹。看到这一幕,聂凡目光微垂。“知道这是谁的人头吗?”五毒门的子弟已经解开了包裹,里面赫然是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怒目圆睁死不瞑目。在场的少年何曾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一个个捂着嘴巴干呕起来,有些不济的更是当场失禁。即使眼前这颗人头的主人音容相貌曾经是那般熟悉,但人头,血腥,聂凡见得太多了,他强迫自己学着其他人的模样弯着腰将胃里的残渣苦水一个劲全吐了出来。前一世他差一点就在这一轮试探中暴露身份。“这颗脑袋的主人叫聂狂狮,他得罪了本少便落到这般下场,现在我要你们跟我做个游戏,来,把这颗圆滚滚的人头当做皮球来踢一踢,记住,每一个人都要踢!”蓝道生脚踏在人头上嘴角挂着邪笑。聂凡面容上是和其他少年一般的畏惧恶心,嘴里弥散开来的血腥味也稍稍浓郁了些。“你先来!”蓝道生将头颅踢给了聂凡身边的一位身材瘦削但目光晶亮的少年,聂凡记得他叫左穆。最后死在了自己手上。左穆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胸口剧烈起伏着,抬头瞥了蓝道生一眼又急忙低下头,颤抖着身子走近人头,顿了片刻之后一闭眼便是一脚踢在人头上,虽然稍稍偏了偏但还是擦着边了。“很好!”蓝道生狂狷大笑,“下一个,你来!”蓝道生将人头踢给了聂凡。聂凡看上去畏畏缩缩,一双拳头紧紧握着,紧绷面容学着左穆的模样闭着眼睛一脚踢出!“很好!”蓝道生笑着拍起手掌。“下一个!”…“一个,两个,三个…”蓝道生和聂凡都在数着踢人头的人数。只不过,在蓝道生而言,谁踢了谁便活了,对于聂凡,谁踢了谁就得死。拢共二十六人,加上蓝道生,乃至整个五毒门,自己重活一世,那就再杀一遍!睚眦必报,方为魔头!“禀告公子,这些药奴都已经踢过了,公子可有什么发现?”一旁的五毒门的弟子问道。蓝道生摇了摇头,有些意兴阑珊道,“好像并不能排除哪一个是我们要找的…”“那现在该如何是好?”蓝道生瞅了一眼众少年,嘴角一撇,“那就都杀了吧!”宁可错杀,不能放过。五毒门弟子皱了皱眉,“这些少年还要带回去充作药奴,都杀了到时候炼毒堂那边不好交代。”“杀!”蓝道生稍稍犹豫之后双眼微眯道,“炼毒堂那边我会让父亲去压下来!”踢人头这条计策若能逼聂凡现身自然最好,他也省得去和炼毒堂闹得不愉快,但若是失败了,蓝道生也不会心慈手软。五毒门弟子点头退下,只不过腰间狭长的剧毒匕首被缓缓抽出。一众少年此刻哪还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下场,一个个抱头痛哭,步步倒退,目光望向蓝道生和五毒门弟子充斥着恐惧,怨恨,不甘…匕首幽光烁烁,上面沾染着五毒门的索命毒药。五毒门的弟子们提着匕首一步一步走近…“啊!”少年中最为瘦弱的那一个怎么也挤不进人群中间,最终暴露在外圈,被匕首割破了喉咙。少年们一时间哭声嚎啕,全都捂着头蹲在地上,不敢再望一眼,不远处的无毒门弟子手中的匕首宛若死神的镰刀收割着他们的性命。聂凡藏在人群中间低着头,他知道马上便会有转机出现。又是一刀嚯嚯而来!“慢着!”五毒门弟子中间推开了一道口子,一名气喘吁吁的弟子提着一件包裹跑了进来。“找…找到了!”包裹被随手扔在地上远远滚落,摊开来里面也是裹着一颗人头,只不过从面容上看是个少年模样。“聂狂狮的儿子!”五毒门的弟子很兴奋,似乎立下了一件天大的功劳。蓝道生淡淡瞥了一眼,“有何凭证?”闯进来的五毒门弟子从怀里摸出一本巴掌大小的册子,指着小册子说道,“聂族的家传功法天摩功就是在这小子身上搜出来的,而且还有聂族的身份玉牌,只不过被这小子给吞了。”蓝道生皱了皱眉道,“之前一直潜伏在聂家庄的探子回来了吗?有他在的话自然能够辨别出来!”“袁通迄今为止尚未归队,可能在先前的大战之中出了什么意外…”“哼!先将这些幼奴带回门中,你给我好好看管,谁要是敢逃直接杀无赦。”蓝道生看了一眼地上的两颗头颅甩袖离去。而这些被五毒门囚禁来的少年也算是暂时保住了性命,每个人的面容之上都残留着恐惧心悸。聂凡再次被押往囚车,余光冷漠地从两颗头颅上闪过,那颗少年头颅的主人,是老仆人纪爷爷唯一的孙子,聂凡从小到大的玩伴,纪云。纪爷爷护送自己逃离之时将父亲留给自己的天摩功塞在了纪云怀里,就连衣裳都给对换了个遍。囚车摇摇晃晃中再次前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