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姜瑜从殿内出来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刚刚回来的时候,她想过说什么都没有看见,但是最后却又选择说了,她连自己都想不清楚是为什么,只是可怜了那两个孩子,嫪毐叛乱之后,那两个孩子注定活不了了。
历史已经注定的事情,谁又能变得了呢?
姜瑜在廊下站了一会儿,正想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含笑的声音:“姜瑜。”
她停住脚步,看向后面过来的那个人,是被吕不韦送进咸阳宫没多久的李斯,李斯和她不一样,她是吕不韦直接送到嬴政身边去的,而李斯,吕不韦却什么也没有在嬴政面前说,只是给安排了一个看似不起眼,但亲近君王的机会很大的职位,在咸阳宫晃荡了那么久,她怎么也该认识这个人了,只是没说过几句话,比起赵高还要陌生一些。
“你叫我?什么事?”
李斯走到姜瑜面前停下来,笑着道:“你我都受到吕丞相提携,说两句话应该还是可以的吧,况且现在王上更加信任你了。”
姜瑜皱眉看着他,李斯又道:“你刚刚和王上说的那件事情,王上先前就已经知晓了,你对王上没有任何隐瞒,王上岂不是更加相信你?”
“你什么意思!”
姜瑜听见李斯的话,语气沉了下来。
“嫪毐的事情还是年前传进王上耳中的,你当真以为王上真的如同表面上那样平静什么都不知道?事实上王上已经暗地里什么都查清楚,什么都安排好了,你如实说了,王上自然不会怀疑你了,往后对你必然愈加信任倚重。”
李斯说完又看向远处的宫墙,道:“古往今来,帝王多疑。凡是被怀疑的臣子哪个还有辩解的机会,你能让王上特意试探你一会,也算是运气好了。”
姜瑜:“……”她并不觉得运气好好吗?刚刚要是她真的一是动了恻隐之心对嬴政说了谎,现在说不定就真的死了。不过她对嬴政多疑的性子也有一点了解,只庆幸躲过了一劫,但并不表示她不怀疑李斯。
斜眼看了一眼李斯:“你跟我说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李斯可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政客,她会相信一个政客会出于好心告诉她这些吗?当然是不会的。
“那两个孩子总归是要死的,如果活下来你让王上如何面对?我告诉你这些,不过是看着你年纪小,或许会觉得稚子无辜,心里有了恻隐之心之后,心里会觉得难受。你年纪太小,很多事情都想不透,但你要知道那两个孩子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要死的,谁叫他们是那么一个身份呢?就算是你不说,等处理完嫪毐之后,那两个孩子依旧会死,跟你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李斯难得起了一次善心。
去大郑宫之前,他还瞧见姜瑜靠在廊柱上笑,刚刚从殿内出来后神色就变了,一时忍不住提醒一两句罢了,要说有什么企图,他和姜瑜走的是不同的路子,还真谈不上什么企图。
姜瑜盯着李斯看了一会儿。
“谢了。”
……
现在嬴政就在这边,赵姬也不敢让人去明目张胆的请太医过来,可这两个孩子突然发烧且还很严重,小脸红彤彤的,哼哼唧唧的睡不着,她抱了这个就只能放下另一个,降温的法子都用过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效用,等熬的药端进来喂了一些下去之后又过了两个时辰,两个孩子才慢慢的安静下来。
这药还是以往开的退烧的方子,不敢明着去请太医,拿着方子让人偷偷的去外面抓点药还是可以的,熬药的时候也不敢张扬,就在旁边偏室里放了炉子,一碗一碗的药熬好了往这边送。
“太后,两位小公子睡着了,您先歇一歇吧。”
宫人走过来小声的道,赵姬守在床榻边,看着并排躺在床上的两个孩子,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依旧烧的通红的脸,只是温度比刚开始要降低了很多了。
这两个孩子,从出生起就一直养在宫殿里,不敢带出去见人,除了身边的心腹她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偶尔带这两个孩子去外面走一走,都要提前清走了所有人,每一次出去他们都很高兴。
现在就连生病了,连太医都不敢请……
“这两个孩子,日后也不知道命运如何。”
现在还小她自然可以养在宫里面,可这两个孩子总归是要长大的,长大了之后呢?难不成也要一直这么躲着吗?
“太后,您不要太忧心了,两位小公子会好起来的,至于日后,那日子还长着呢,况且,到时候送出宫去让大人认作义子,岂不就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你说的轻松,还有一个生死大关不知道能不能闯过去呢。”赵姬叹了一口气。
她的孩子似乎都过得不好。
政儿小时候跟着她在赵国过得是朝不保夕被人追杀的日子,而这两个孩子却要防着他们的亲兄长。
“太后……”
“你不必说了,小心着些外面,不要叫人发现了。”
“是。”
身边的人应了一声,刚转身便看见嫪毐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直接到了床榻前:“怎么会突然病的这么严重?”
“大人。”
听见身边的人的声音,嫪毐也没有理会,目光落在那两个孩子的身上,眉头紧紧的皱着,挤出一道道的沟壑。伸手碰了碰两个孩子的额头,问赵姬:“喝过药了吗?”
“已经喝过了,是以前留下的药方子,政儿过来的时候也带了太医过来,现在是合在一处的,这个时候不好去请太医,只能用以前的方子了,幸好控制了下来,比刚刚已经好很多了。”
这个时候,她只是这两个孩子的母亲,说话间都是深深的担忧。
嫪毐在听见不敢去请太医的时候,还放在孩子额头上的手僵硬了一瞬间,然后才慢慢的收回来,沉声将殿内的人都打发出去之后才看着赵姬道:“王上此次来者不善,想必是想要趁着这个时候对我动手,且现在这两个孩子病重,若是没有太医诊治恐怕性命垂危,我们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嫪毐说完看向赵姬:“王上是你的孩子,现在性命垂危的也是你的孩子,如若我反了,必定不会伤了王上,但如果不反,这棫阳宫,就会多几条人命。”
“不……”
赵姬摇头,她并不笨,知道要是嫪毐真的成功之后,政儿哪里会有好日子过?就好像现在,如果政儿知道这两个孩子的存在滞后也会毫不犹豫的诛杀一样,且要谋反那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嫪毐看了一眼赵姬,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道:“既然太后不愿,那这件事情就当做没有过,只是这两个孩子如今的状况让人放心不下,不敢叫太医,我去外面找个大夫来。”
“好。”
赵姬忙不迭的答应了,只要嫪毐不想着谋反就成,但她心里也隐隐的有一种不大好的感觉,只是那感觉很淡,淡的……在这两个孩子的病情面前能够会被忽视。
嫪毐从棫阳宫中出来之后便找来了自己这么多年培养起来的心腹,又安排了人去棫阳宫那边死死的守着,就算是太后要出来也不许,随后又去了大郑宫。
嫪毐跟在太后身边多年,太后玺印放在哪儿他一清二楚,至于秦王御玺……
暂时还不拿不到,但只要能够进了蕲年宫,还怕拿不到吗?嬴政带来的皆是朝臣,其余的那些人根本就不管什么用处,倒是听说嬴政身边有一个姜瑜,但他也只是一个人……
嫪毐在大郑宫拿了太后玺印,又写了调动宫中士卒和雍城守兵的旨意,交给心腹传出去,将旨意交出去的时候,嫪毐道:“王上冠礼日期还有几日,但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你到时候带着人进来直接往蕲年宫去,将蕲年宫团团围住。”
“明白。”
嫪毐这才将旨意交给那个人让那个人带着出去了,筹谋了这么久,成败在此一举,只要能够攻进蕲年宫,杀了嬴政再拿到秦王御玺,大事可成。
姜瑜一直站在外面,嬴政让她出来之后便一直没有让她进去,李斯说了几句话之后也直接离开了,她靠在那儿出神,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她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天边残云席卷,仿佛血一样的颜色,真正的残阳如血,本来是很美的一幅画,姜瑜却觉得这样的颜色带着几分不祥的预感,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她往殿内看了一眼,只犹豫了片刻便往蕲年宫外面去,到了宫门,一只脚刚刚踏出去,就被人挡住了去路,那人是宦官的打扮,可看着分明就是练过的,且眼神不善。
姜瑜立刻就明白过来,嫪毐恐怕是已经开始行动了,这个时候就已经让人来的守着蕲年宫了,她的手慢慢的摸到腰间的匕首,面上波澜不惊的盯着面前的人:“你拦着我做什么?”
“宫中有刺客,已经开始盘查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要乱走的好。”
“刺客?”姜瑜冷笑一声:“不知道究竟是刺客还是有些胆大包天的家伙想要谋反。”
“你!”
那人刚刚开口,姜瑜抓住那个人的手往身后一扣,一脚踢在他的腿弯上:“跟我斗,也不看看我练了多久。”
说完之后,就看见不远处有一队巡逻的宫卫卒过来,想必那些才是真正盯住蕲年宫的人,而手上的这个……
姜瑜又是一脚踢过去,直接提了进去,在那一队宫卫卒往这边看过来时利落的进了宫门,押着那个人进了殿内往地上一扔,对着嬴政道:“王上,出事了,现在已经有人盯住了蕲年宫,这个人刚刚在外面拦我,且巡逻的宫卫卒多了很多。”
上午的时候,巡逻的宫卫卒一队只有十个人,但是刚刚她看见的那一队却足足有三十个,应该是把其余地方的人也全都掉到了这边过来,嫪毐想要谋反,只靠着这一点宫卫卒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后面定然还有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