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全聚德园子,其实只是京城西郊奢侈生活的一角,经过朱翊钧的提点,内务府的操持,这里真的堪称是汇聚南北。
无论是好东西,还是好玩的,这里全都有。
走在园子里面,朱翊钧舒了一口气,这感觉还真是挺好的。走着走着,朱翊钧突然见到前面有一个亭子,顿时就想过去休息一下。
只不过刚走进,朱翊钧就听到有人在里面争吵。
“足下之言,在下不敢苟同,天下商贾皆为巨富,些许商税就让他们活不下去了?让百姓活不下去了?此乃大谬之论。”
“朝廷乃调理阴阳之所在,取巨商富贾之财,练兵修路,治理河渠,这乃是天大的功劳,何来损伤百姓之说?天下之事,不患多寡而患不均,朝廷均多寡,实乃朝廷分内之事。”
“窃以为朝廷先行官绅一体纳粮,后行新商税,实乃英明之策。”
“当今陛下,英明睿智,德行昭昭,自登基以来,亲民勤政,十五年未修宫殿,每日御膳也不过四菜一汤,何也?”
“为的就是富强大明,追亡逐北,陛下乃万世难遇之英明君主,实乃大明中兴圣君,商税之事再一次证明了陛下的英明睿智。”
“吾等学子,得遇明主而侍之,当真是足慰平生了!”
朱翊钧轻轻的晃动着手中的折扇,脸上带着笑容,不错,这个学子就很好,这说的很有道理,深的朕心,很好,很好。
在这个时候,另外一个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兄台此言吴某不敢苟同,当今陛下英明睿智,乃是中兴之主,这自然是不用兄台赘述,这乃是天下人所共知之事。”
“我们今日议的乃是商税,而不是陛下。”
这话朱翊钧是不信的,比起前面那个发自内心的对自己崇敬的态度,这显然就虚伪了很多了。不过朱翊钧这样的人见的多了,倒是可以听听他怎么说。
“赋税,朝廷根本,这一点吴某就不赘述了,重点是这赋税如何收,怎么用。”
“赋税如何用,这一点当今陛下所作所为,当为历代楷模,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当真震耳发聩,可为后世赋税之永例。”
“然,赋税如何收,吴某觉得当以轻徭薄赋为主。”
“陛下废除徭役,以银钱顾工代替徭役,此乃圣贤之策。可是这赋税收取,可是不是薄赋了。耕读传家之人,养蚕织布,这种桑要交税,织出来的布要交生产税。”
“布匹交易要交交易税,布匹售卖则是要交营业税。”
“一匹布,从种桑开始就要交税,一直到售卖要交四次税,如此税收,岂是薄赋?这已经是重税了!如此重税,必然导致物价飞涨,商贾无利可图。”
“如此一来,必然导致商贾罢业,南北物品流通不畅。”
“物价飞涨,则百姓无钱购置布匹,百姓何以穿衣?土地出产有限,一旦物价非常,地产不足,百姓何以供养己身?”
“如此重税不可取,难道不是与民争利?藏富于民缘何不可?百姓富足,则国家富足,这个道理难道还要吴某说一遍?”
朱翊钧听着这个姓吴的侃侃而谈,眉毛一挑。
这人说的好听,可是他在偷换概念,而且说白了就是反对商税,无论说的多么冠冕堂皇都没用。所谓藏富于民,民富则国富,在朱翊钧看来,这个就是一个伪命题。
当然了,百姓生活富足,这是好的,也是每一个统治者都期待的。
可是百姓富如何让国富?还不是通过赋税,收不上来税,百姓富,国何以富?再说了,现在的大明是百姓富吗?不是,现在的大明是官商富,是士人富,而非大明百姓富。
朱翊钧不得不感叹,此人颇有东林党风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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