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给他最大的馈赠大约就是那种欣赏生活细微美好的心态,他闲下来的时候也会听听琴声,闻闻梅香,看看夜空,练练字——当然,现在他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还来不及感叹自己过往的悠闲时光。书房的门很快就被推了开来,进来的是他的一个幕僚姓杜,生的有些黑胖,但是一双眼睛却是亮亮的。
“大人。”杜先生轻声唤了一句,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沾了黑炭灰的大馒头,叫人既是可惜又是无趣。他将手中的东西放到案上,匆匆说道,“您先看看这个。您说过,关于东都的情报都要优先给您。”
崔成远眉梢处不易察觉的动了动,直起身子,神态一下子就沉静了下来。他翻看着那些上报的资料,眉头微微蹙起,过了许久才沉声道:“这么糟糕?”
当初他之所以选择北地从军,有三原因:一是他前世在北地带了许多年,那边虽然风霜苦寒但对他来说却也是熟根熟底;二是那里是谢国公经营的地盘,能借此和谢国公搭上关系,学些东西;三则是因为那里离荆州近,可以名正言顺的和容启搭上线。全都是私心。
可实际上,他本应该选择东都。自湘国被方从廷打退之后就一直了无生息,所有人都快把它给忘了。直到后来方家、文家两族俱灭、东都乱生、势力更替,湘国才渐渐回过气来背地里开始和东都那边的地方豪门合作,亮出猛虎的爪子。前世,东都被人里应外合攻破之后,湘队所向披靡,若不是最后谢国公等人借地险水淹湘队然后又人暗杀了湘国领军的太子引得湘国大乱,怕是大越又有一场大劫。
崔成远捂着额头皱眉思索,杜先生却咳嗽了一声:“那边离的太远,多是豪门掌控,我们怕是插不上手,大人打算如何?”他看了看崔成远的神情,接着道,“其实,大人也不必太放在心上。那些豪门虽然和湘国多有交易,但也算不上是资敌,。那里易守难攻,湘国又就无声息,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出事。”
崔成远暗暗苦笑——这倒是大部分人的想法,方从廷当初把湘国大的太惨了,前些年湘国乖得简直像是家养的猫,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谁能知道,这只猫乃是一直装睡的老虎,趴在那里,只等着给人致命一击。
崔成远琢磨了一下,换了个说法:“太子不久就要继位,还是需要些事情来提提威信。”他顿了顿,用长指敲了敲书案,“别忘了,恭妃乃是文家女......”
杜先生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他是个实在人,立刻开始想法子:“三皇子贬为庶民之后不久被流放到东都了吗?不如借着不放心他的名头,安排个官员去暂时整顿一下。具体的估计还要等太子能做主才行。”
崔成远点点头:“也只能先这样了。”他沉默了一下,“你联系一下御史台那边,先别提庶人容尧的事,先让他们弹劾陛下重病期间,东宫用度不减、嗜奢,目无君父。”
皇帝如今不太放心太子,总担心太子会结党营私,危及自己的地位。所以就要做场戏让皇帝相信他还是九五之尊,太子不怎么得人心。至于这个用度不减、嗜奢,就是一个很微妙的罪名了——太子应有的仪制本就可以够得上奢侈二字,这个罪名更类似于莫须有,可轻可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