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不少人家也接了峰上一些活计,顶多就是活计忙不过来,或者需要气力比较大的时候用上‘大力符’,或者实在有急事时需要用上‘神行符’,其他一些符箓都是实在急用的时候才会来买,毕竟,这符箓是要花灵珠买的。”
杜子腾摇头:“这么看来,镇上人对于灵符需求并不多。”
简泽心道,这镇上在峰上管辖之下,似今日朝会这般的冲突都少,不似镇外那般常需斗法,哪里需要这么多灵符。
然后杜子腾杜大少志得意满地起身道:“既然没有需求,那我们就来创造需求!”
简泽疑惑:“何谓‘创造需求’?”
“你看看现在这些灵符的种类,什么神行符、大力符、火球符,那都是在外游历、或者是修行、或者是斗法才可能大量消耗的灵符,但这镇上的人常做这些事吗?”
简泽摇头,镇上住民修为都在炼气期,如果天资不错早去了峰上,修行进展缓慢,若说热衷游历斗法之人,亦不会留在这仙缘镇上了。
杜子腾道:“所以嘛,这镇上大家常做的是什么?”
简泽一片茫然:“……吃饭睡觉干活?”
杜子腾一击掌:“对啊!吃饭睡觉干活是什么,这就是生活啊!你们从来没想过开发生活类灵符吗?”
简泽:……
杜子腾也暂时没去理睬简泽的茫然,自顾自地想到:“唔,如果是生活类的……”
此时天色渐暗,四下一片昏茫,杜子腾却心中却有什么灵感闪过:“我知道了!照明!”
然后他激动地一拍简泽:“如果我们有照明类的灵符,你想,晚上大家活动不便、难以视物的时候,如果手上有灵符照亮四周,岂不是很方便?”
简泽有些疑惑:“照明?是类似夜明珠?”那些大修士倒是喜欢用夜明珠来装饰洞府,镇上人自然不可能这么奢靡,若是能画出这种符箓,那倒的确是方便不少。
杜子腾见简泽显然没想明白这一步的深远,想到这毕竟是自己未来一段时间重要的合作伙伴,于是详细解释道:“所谓的差异化战略,简单来讲,就是和你的竞争对手卖不一样的东西,更先挖掘用户需求,举例来说,‘大力符’‘神行符’你简家有、耿家也有,如果耿家改变态度,和善一些,那在耿家买和在简家买,对镇上的人来说有何区别?而且,耿家在峰上有门路,比咱们还有优势。”
简泽点头表示明白。
“所以,我们要比耿家看得更远一些,你想想,如果耿家开始卖这些符时,我们突然告诉全镇,咱们手上还有一种全新的符箓叫‘照明符’,物美价廉,可以让大家方便地在夜间看到东西!这样一来,耿家有的简家也有,但简家有的耿家却没有,镇上人自然会到简家来买灵符,如果每一次咱们都能先耿家一步,有了‘照明符’,我们还可以发明‘烧水符’‘清扫符’‘洗衣符’……这用不了三五回,保准能让耿家的符捂烂在家里!”
简泽闻言心中大动,杜子腾描述的场景足以让耿家在卖符一事彻底断绝心思,能狠狠教训耿家简泽当然求之不得,只是:“你画得出来?”
杜子腾手一挥:“这有什么,我早就有了构思,取符墨来。”
简泽满怀希望去取符墨,杜子腾在他转身时补充道:“对了,方便的话,记得带几本画符的书过来。”
简泽诧异回身道:“画符的书?”
杜子腾更诧异:“是啊,要是没书教,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那几种符怎么画?我又没用符笔画过。”
简泽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这叫“会画符”?特么的连修真界最常见的“火球符”都没画过,竟然还说要画出一种全新的符箓来……简泽的背影顿时看起来颇为萧瑟苍凉。
倒是镇长提溜着简铃儿在一边不知听了多久,人老成精,他倒是起了些心思:“若真是能用符箓让街坊邻里日子便利些,倒也不失为一条新的财路,小泽若能沿着此路继续走下去,也许这灵物铺子真能做得起来,只是,不知道这杜小哥儿到底在符箓上修为如何了……”
于是,片刻之后,在镇长、简泽和简铃儿六只眼睛的希翼注视下,杜子腾提笔,凝神,静气,下笔,然后——符纸冒烟了……
没错,就是冒烟了,在六只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视下,那张符纸转瞬间就烧成了灰,最后在夜风中,连渣都没剩下。
杜子腾回头嚷道:“哎,别走啊,这种新符第一次构图有点拿捏不住火候很正常啊!”
随即,杜某人悲催地发现,他的肚子开始叫了,卧-槽,屋漏偏逢雨啊!不知道画毁了这第一张符还能不能混到一顿饱饭qaq
“嗤,这倒是。”
“听说这小娃也是被峰上,”说话的人比划了一个“一”的手势:“那位救下来的,耿大家也不怕……么?”
“嘘……听说上次那位是压抑伤势而归,闭关已经数月,还不知道……再说,耿家嘛”
立刻有阴阳怪气的声音接话道:“就是,也不看人耿家是什么门第,那可是刚出了两位内门弟子的”
邻里意味不明却含义丰富的笑容里,这午后乘凉间闲聊的话题涉及到敏感内容,自然也到此为止。
杜子腾却半点没被邻里这些话语所吸引,他只默默地调整着肩膀上的草堆,耳朵自动过滤掉耿大那些毫无意义的谩骂,想到刚刚看到镇外的那些普通人,肩膀上的草堆更沉重得像是随时可能将他压倒在地一般。
如果那些普通人知道修真者的日子,还会像现在一般跪在镇外乞求一个进镇的机会吗?
杜子腾心中叹了口气,如果可以,他宁可当个普通人,平凡一世,柴米油盐,也好过这一日胜过一日的、漫长看不到尽头的欺压。只可惜,睁眼醒来就在这个耿家,他并没有别的选择。最初的日子里,他的确是不知道周遭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但是,他是失忆又不是摔成了傻子,房东一家的态度前恭后倨,他焉能没有丝毫察觉。
面对房东一而再,再而三的压榨,他脑子里不时冒出过《劳动法》、维权、法庭等等莫名其妙的词语,然而,他利用机会悄悄问过旁人之后就更茫然了,周遭邻里没有一个叫“律师”的人,更不知道有“法庭”这个地方,那些回答往往还夹着同情怜悯的眼神,耿大因为他这些举动得出了“傻子”的结论,因而变本加厉地压迫无疑让杜子腾的处境更加难堪。
然而,当埋着头一步一挪的杜子腾看到前面耿大袍角那张灵符时,他清晰地看到,灵符上若隐若现的灵气遵循着绘制者定下的法则在流动,在他的眼中,那些灵气交相呼应、彼此串连间完美地将尘土抵御于外的线条是如此清晰,竟叫他竟一时忘掉了身上的苦痛与方才的感慨。
“唉哟!你个蠢东西!到了也不知道停下吗?!我看你不只是没了记性,连脑子都丢了吧!”
在耿大连串的谩骂下,杜子腾方从刚才那玄妙的意境中清醒过来,尽管头顶耿大喷溅的口水滔滔直下,杜子腾却笑了:是了,如果身在凡间,还能见识到这样的深遂玄奥吗?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耿家就能有这样巧妙的灵符,那他们口中神圣不可攀的“峰上”呢?还有这山脉之外的修真界中呢?
他将禾禾草卸在门口,淡淡看了一眼耿大:相比于这大千世间无尽奥妙,眼前这聒噪的蠢物何其渺小?但却依旧能让他日日苦熬难以脱身。退避凡间?呵,既然他醒过来就身在这仙缘镇,举目无亲世事皆忘,又哪有什么退让的余地?既然退到无路可退,忍到无可再忍,那就只能迎头而上斩破樊笼!——而他现在欠缺的,只是时机。
耿大在杜子腾那一瞥之下觉得浑身发毛,只觉得这小子的目光里有种让他恐惧的东西,但这小子转眼又低下头像往日一般埋头干活、既不吭声也没多余反应,让耿大只能继续骂骂咧咧、揣着心中一点点不安进了后院求安慰去了。
后院的小园子里,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妇人正在神情愉悦地拨弄着手上一个精巧的玉瓶。
耿大见她心情正好,迟疑了会儿道:“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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