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韦钰来说,承睿的生辰同样是个特别的日子,所以今天清苑公主突然送了寿面给承谨,他和高廷芳一样分外惊怒。而当赶了过来,发现清苑公主竟然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他那怒火已经满满当当到了极点。把高廷芳带进来,自己却站在院子里,他是生怕自己忍不住动手,狠狠给那愚蠢的傻丫头两个巴掌。可他终究还是没有办法按捺关切,因为他的出身境遇和清苑公主实在是太过相似,他们全都是被骨肉至亲抛弃的人!
所以,他悄然到了门口倾听里头的动静,又在听到高廷芳那番话之后不知不觉现身出来。当听到回击两个字,他一下子心情转好,当即哈哈大笑道:“好!就为了你这回击两个字,值得浮一大白!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这人向来信奉的是以牙还牙,立刻奉还!”
江陵郡主见两个大男人都这么说,立时会意地劝道:“承媛姐姐,之前我到狮子园求你帮忙救大哥时,你二话不说便带我闯宫。如今你遇到这种事,若是有什么我能做的,你只管说。就是大哥,他一样欠你莫大人情,确实应该和韦长史一块帮你出主意。”
刚刚心灰意冷时,只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一分一毫值得留恋,如今听得这些话语,清苑公主只觉心中热流涌动,忍不住再次垂泪。可那不是伤心绝望的眼泪,而是感激感动的眼泪。很快,她就平复了心情,点点头道:“让世子和廷仪妹妹见笑了。既然如此,就请你们帮我。韦钰,你也一起拿个主意。”
说到这里,清苑公主却突然有些异样地想到,自己和韦钰是表兄妹,韦钰从来没当她是公主,骂哭过她也不是第一次,她将最丢脸的身世说出来也没什么。可高廷芳呢?他嘴上说得坦坦荡荡,心里难不成真的不在乎她那如此不堪的出身?一时间,她竟是没有注意到,韦钰很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当她擦过眼泪定睛看去时,就只见高廷芳已经拉着江陵郡主落座,脸上云淡风轻,似乎她刚刚那样的讲述没有在他心里留下半点涟漪。尽管这应该是她最希望的结果,可她却不知道怎的,心里竟是隐隐约约有些失落。她知道面前这个男子曾经公然在正旦大朝的含元殿上说从没有期冀尚主,对她从前的冷淡不以为意,对热情示爱的和乐公主亦恬淡一如对常人,可自从她心中一次又一次将他的身影和承睿哥哥重合开始,她就不知不觉真正记住了他。
那不单单是记住一个单纯陌生不相干人,而是记住一个让自己心情悸动,一次又一次改变自己为人处事态度的人!
他是真的没有瞧不起自己,还是只不过故意装作不在意?
高廷芳见韦钰也已经自己大剌剌地坐下了,清苑公主却似乎正在发怔,他不禁有些迷惑。这时候,还是江陵郡主低声传音道:“大哥,公主毕竟是把最难堪的事都说给我们听了,大概是担心我们瞧不起她。”
意识到自己还真是不识女儿心,高廷芳顿时有些汗颜,当下就整理了一下心情和表情,诚恳地说:“公主刚刚说的那些话,我和廷仪绝不会外传,这一点还请你放心。而且,出身是不能选择的,可怎么为人,怎么处事,却是能够自己选择的,所以,还请你千万不要自轻自贱!如果怀敬太子还在,他也听到了刚刚公主那番话,想来他绝对不会因此就看轻了自己的妹妹,更不希望自己的妹妹活在这阴影之中。”
“出身是不能选择的……”
清苑公主和韦钰不约而同地重复着这句话。对于他们来说,这短短几个字引来的是深深的共鸣。最终回过神来时,清苑公主就仿佛是放下了千斤重担,只是感激地冲着高廷芳笑了笑。而韦钰的反应则要直接得多,当即笑道:“这话听着是很美妙。只不过,咱们几个人中间就没有一个贩夫走卒,全都是凭着出身才有今天,未免就没什么说服力。好了,废话少说,言归正传,敢问南平王世子,你有什么好主意能治治韦贵妃?”
高廷芳还没有回答,清苑公主就若有所思地说:“我突然发现,我和廷仪妹妹认识没多久就以姐妹相称,世子和韦钰也认识这么久了,还携手给纪韦两家下过那么大的圈套,怎么彼此之间似乎还是如此客套?”
此话一出,就连江陵郡主也不禁笑了:“男女有别,还要防着闲话,大哥和公主客客气气也就罢了,和韦长史确实太见外了些。”
“廷仪妹妹你也这么觉得?我之前还在想,莫非是韦钰太过男生女相,俊美天成,世子又被人称作竹君子,风仪无双,所以担心外人说闲话,这才刻意冷淡彼此。”清苑公主见韦钰瞠目结舌,高廷芳亦是一脸呆滞,在刚刚的伤心绝望之后,她那种让人看笑话的羞恼终于淡去不少,当即抿嘴笑道,“怎么,我说得不对?一个叫南平王世子,一个叫韦长史,客气得过头了,好歹你们如今也都是秦王府的属官,承谨就没有说过你们吗?”
江陵郡主只觉得高廷芳和韦钰那大眼瞪小眼的样子有趣极了,当下也若无其事地撩拨道:“承谨就算察觉,那也不敢说啊。姐姐你不知道,大哥硬是压着承谨在人前称呼他先生,我就怕承谨也被他教成他那古板的性子。而韦长史素来任性,一向是兴之所至,为所欲为。夹在他们两个当中,够为难承谨了。”
古板?韦钰看着高廷芳,越想越觉得这个形容词贴切。就他和这家伙打交道的那几次,哪怕是面对生死之危,这家伙也面不改色,说的好听是镇定,说得不好听……还不就是古板?
任性?高廷芳瞅着韦钰,心想这家伙历经多年仍然是我行我素,任性两个字真不是白给。可转瞬之间,他就意识到清苑公主那前半截话实在是戏谑过头,当下没好气地说:“我实在是怕了他这太会算计人的性子,哪敢离他太近。苏玉欢也好,洛阳疏影也好,包括杜至,如今看到他都恨不得躲着走。”
“我会算计人?我只不过奉圣命诳了纪飞宇进京,可拍马也及不上你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直接诳了李承去投奔纪飞宇,直接让纪家一分为二吧?你的人躲着我?他们要躲也该先躲着你这个毒士才是。”韦钰仿佛是炸毛了一般,直接一拍扶手说,“既然阿媛这么说,我也不问你的表字,以后直接叫你高廷芳!”
“很好,还请韦钰韦长史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