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对方的眼神中足以看出,短短的一日之间,彼此都经历了许多。
良久,常何在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怎么会被这群人抓住?”
“我也不知道。”萧若淑压低声音,却掩不住哽咽激动的嗓音:“我找不到就坐在地宫里面哭,结果就来了一群奇形怪状的人把我给抓走了。”
常何在蹙眉说道:“这些人是光明教的人。”
萧若淑愣了愣,睁大眼:“光明教是什么?”
“就是一个邪教。”常何在冷冷地吐出最后两个字。
萧若淑顿时打了个寒颤,脑海中浮现出他们哄抢稚童头颅的画面,只觉得疯狂。
她的手下意识搭在常何在的手上:“那我们赶紧跑吧,这些人太可怕了,你看到了吧,他们杀人不眨眼的。”
常何在沉默了一下没有即刻应声。
此时此刻,哪怕他身处在波云诡谲的祭坛上,也仍旧没有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
他是来杀景王的,可如今景王没有杀成反而杀出个光明教的人。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萧若淑收了眼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忙问道:“小常子,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常何在低声说道:“没想好,走一步算一步吧。他们方才跟你说什么,你听得懂吗?”
萧若淑摇了摇头。
常何在道:“现在祭祀已经完成了,他们把你留在这里,说不定会杀个回马枪,你跟我来。”
说完,就拉着萧若淑站了起来,萧若淑没有犹豫就跟着他走。但二人并未走远就又在一处山坳之中停下来。
山坳背对着祭台的方向,挡风绝尘,常何在将最好的位置让给萧若淑自己则坐在迎风口为她挡住后面袭来的冷风。
萧若淑被心惊胆战了一天,整个人看起来又疲又困。她头靠在常何在的肩膀上,不知道为什么心就彻底宁静下来。
她闭上眼睛,静静地说道:“小常子,我们走吧,走的远远地,离开这儿的是是非非,好不好?”
常何在将他外套披在她的身上,闻言手顿了顿,继而薄冷的嗓音响起。
“大仇未报,我不能走。”
萧若淑闻言长睫掩着眸子,掩住里面绝望的神色。心中早有准备,接受起来便也没有痛苦了。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声道:“小常子,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就知道你的答案,心里还是会难过。”
她说完,就不再说话。
常何在亦是沉默。
她要的承诺,他给不起。
……
一夜就在寒风呼啸中飞快的过去。
常何在做了个梦,梦里回到了小时候,他看见他娘了,他娘还是那么的漂亮。
他看见他娘搂着小小的自己,小声的说道:“君儿,你一定要记住,你父亲这一辈子,活的清白,无愧于心……君儿,你记着,你一定要活着。忘了爹,也忘了娘,就为自己活着。这一生,娘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平安健康。”
然后一个激灵,他就醒了过来。
醒来之后他便看到自己的外套盖在了自己的身上,身侧空空如也,萧若淑已经不见了。
地上用石头压着一张她留下来的纸条。
常何在起身拿起来看。
紧接着,他的脸色变为撼然,眼神急忙在周围扫过,最后用力的将纸条捏作一团,向外狂奔了出去。
字迹是新鲜的,说明是留下不久。
可他素来警惕心高,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会惊不醒他?
常何在猛地想起,昨晚萧若淑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香味……是檀香,是盖住米药本身的檀香……
常何在一路追过去,终于在河岸边看到了萧若淑、以及光明教那伙人的身影。
但为时已经晚了,萧若淑坐的船,已经驶出去,很远很远了……
他呆呆的看着那个方向,心忽然传来一阵抽痛!
她走了,又一次走了。
她说,“小常子,我们走吧,走的远远地,离开这儿的是是非非,好不好?”
她说,“小常子,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就知道你的答案,心里还是会难过。”
她还说,小常子,我喜欢你,哪怕你是太监都喜欢你!
……
耳边传来有人的呼唤,但是他似乎都听不见了。
那船远远的走了,似乎再也不会回来了。
……
“常爷!”
“常爷!”
身后传来小马的声音,慎刑司的众人一道跟在他身后向常何在的方向急匆匆赶来。
常何在脸色苍白的回头,眼神呆滞的仿佛容不下天地万物,小马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常何在,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常爷,您没事吧?”小马担心的说道。
常何在摇头。
小马松口气便道:“属下无能,让景王跑了。当时景王一直被他的死士护着,最后还用了毒烟,属下不敌,该死!”
又是功亏一篑。
常何在瞬间清醒过来,冷冷道:“我不会让他有机会活命的。”
说完,便强行压下心底的那份痛楚,对着小马道:“昨晚我跟踪至此,发现波斯邪教光明教的人,。们把景王的女儿沿水路带走了,你火速带人追踪过去。”
“是。”
常何在补了一步:“萧若淑……她会给你们留下痕迹的,她很聪明。”
小马愣了愣,隐约觉得这句话说的有哪里不对,可又想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对。
于是颔首:“属下这就去。”说完就带人落船下了水路。
常何在最后看了一眼萧若淑离开的方向,转身大步离开……
“若淑……等我!一定要等我!”
景王的脸色徒然一变,指着地上的包裹:“打开看看。”
属下立即上前打开了包裹,鞑靼王的人头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景王大怒:“是你杀了农哈尔?”
“不错。”常何在冷笑道:“他该死。你也该死。”
景王怒极反笑:“好,好个有骨气的少年郎。”
顿了顿,他勃然大怒:“给我把他剁碎了喂狗!”
“是!”
一群人刹那举起武器攻上来,常何在毫不犹豫,抽剑相迎挤入混战之间。
常何在身处敌众我寡的劣势之中却游刃有余,景王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眼神宛若刀子一般恨不能将这突然冒出来的小子千刀万剐。
景王的这批属下并不是纯粹的下属,其中有几个死士甚为难缠。常何在断定这几个人跟当日火烧帐篷的是同一批人。
混战没有开始多久,身后忽然响起巨大的动静。
常何在回头一看,几十个慎刑司的人已经赶到,正站在大殿外面。
见已开战,小马举起手中的长剑,大喊:“常爷在里面!大家上!”
顿时,两批人混战成了一团。
常何在脱身至小马跟前道:“我去找人,这里交给你了。”
小马肃然颔首:“常爷请放心。”
常何在说完就走,直奔地下皇宫的萧若淑的房间,可他推开门,屋子里竟空无一人。
周围,附近,哪儿都没有萧若淑的影子。
常何在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从未有过的恐慌瞬间笼罩住他,这股恐慌的背后隐隐伴着一股愤怒。
她跟着她父王走了?
不。
不对。
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景王不可能把人转移的这么彻底,萧若淑一定还在这座宫殿内。
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常何在都不会放弃寻人。
他在这座地下皇宫四处寻找,终于在后院一口圆井后面发现了一处通往地下的通道。
站在这个通道口,常何在心里涌起一股强烈而莫名的笃定,他要找的人,就在这里面。
这道念头在脑海中划过,他便再不犹豫直接入了通道内。
走了很长的一段路。
终于,忽然眼前一亮。常何在仰头打量,惊愕的发现,这座皇宫的顶端竟然是用一块类似水晶的东西制成,上面隐隐流动着水光,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琉璃的光芒,充满不同凡响的矜贵。
常何在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座皇宫看起来年岁不久,应是景王这几年才让人建的,一手创建出一座皇宫,可见他财力之雄厚。
若非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知道,皇陵底下竟有这么一座巧夺天工的皇宫。
常何在揣着满心的震惊,继续往前走。面前有无数道门,每一道门都是用檀木精心雕琢而成的。
他推开其中一道,便被眼前刺目的金光刺痛了眼睛,只见整间屋子里,堆满了金山银山。
无数奇珍异宝被随意的丢在地上,仿佛一件不值钱的器具。
原来真正的宝藏,就藏在这里。
景王挖通了整座山,建了一个地下宫殿,所以他才能宝藏藏在皇陵之下。
金山银山,无数人渴望不已的东西,此时就在常何在的眼前,可他却不为所动。
在这里,所有的奇珍异宝都在更加珍贵的宝物面前衬托的不再值钱。
萧若淑说,她父王总共将宝藏的埋藏在了八处,这儿只占着其中两处。光是两处就有如此巨额,不敢想象这八处相加起来该是如何庞大的一笔财富。
怪不得皇上一直觊觎着这景王,纵然是当年景王死后也不让人放弃寻找这批宝藏的下落。
因为不管是谁得到这批宝藏,江山都会再度岌岌可危。
常何在关上这道门,打开了另外一道,果然又是一副一模一样的画面。
这间屋子里奇珍异宝的价值只会比另一处更高。
常何在走到一处流水的泉眼前,看了一会儿,猫腻顿现,忽地冷冷一笑。
景王野心果真不小。
霸占皇陵不止,竟然还在皇陵之下引出一道泉水,并将泉水的出口修成龙头的模样,想借此改变皇陵的风水。
看着这些珍宝,空气中仿佛飘荡着一股奇异的香味,屋子里的每一件珍宝都变得无比诱人,引诱着人伸手将它们纳为己有。
常何在倒抽一口凉气,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然后飞快的退出了这间屋子。
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那种被引诱的感觉才逐渐隐去。
景王在那间屋子里设了迷惑心智的毒香,但凡进屋之人心思稍有不纯或呆的时间过长都会产生幻觉。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难逃一死。
幸而常何在警觉性甚高,一察觉到不对劲立即就退了出来。
此地不久留,常何在也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将这两处宝藏的地址牢牢地记载脑海里,旋后毫不犹豫的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
走了极长的一段路。
常何在终于走出了地下通道,见到了地上的阳光。
他走出山洞之后回头一看,便发现出口陌生并不是他起初进来的那个。
看来地下皇宫的出口并不止设有一个,这里大概是景王为自己最后逃生准备的救命通道。
只不过被他误打误撞的发现了。
此处是处山谷,谷内空谷悠响,四处荒凉,地上长满了芨芨草,芨芨草喜阴,靠北而生,皇陵的正面是属阳的,也就说他现在正在皇陵的背面。
而此处山谷……
常何在判断了下方位,估算出此地离皇陵至少有几十里之远!
没想到,就这么走一通,他已经穿过这么长的路了。
萧若淑,你究竟在哪里!
常何在紧紧地握住拳头,眉心乱跳,只有在他没有把握心里极度不安的时候他才会泄露出这般情绪。
忽地,飘忽的视线猛地被一株陡峭的树枝给吸引住。那树枝长在山崖边上,一般是倾斜的,此时那光秃的树桠上正勾着一片鹅黄色的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