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了一下,坐下。
陈皇后在心中叹气,他就比禛儿大了四岁而已,还是个孩子,可他却已经经历了许多比成年人更加残酷的事情。
目光落在身旁没有动过的茶点上:“中午用膳了吗?”
常庭君摇头。
“吃一些吧,这些茶点,也是禛儿平时最喜欢的。”陈皇后温柔笑着。
“不饿。”
“也罢。”陈皇后颔首,适可而止,眼神从进来那会儿就没有从常庭君身上挪去片刻,这让人感受到她对这男孩的重视。
寒暄是必然的:“在府中这几日,住的好不好?”
“好。”
“吃的习惯吗?”
“惯。”
“晚上睡觉呢?”
“也好。”
虽答的都很精简,但每个问题都算回了。
陈皇后在召见常庭君之前,就听说,这孩子不喜跟人搭话,时常无视别人。可她今日一见却又不像他们说的那么回事。
孤僻是印在骨子里的。
这孩子身上有奇怪的气质,年岁虽小却能沉静的让人不寒而栗。
他安安静静的在那里,很容易就被人忽略。可要不小心瞥到一眼,亦能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屋外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划过屋顶上的瓦砾,绿豆珠一般粒粒分明的砸在地上,飞溅起一个个水泥坑。
“庭君,你想报仇吗?”
陈皇后忽然开口,这一句话,听似问的突兀,仿佛蓦然间打破了一场平静。
可又觉得问的理所应当。
灭门之恨,杀父杀母之仇,历历在目。
常庭君垂下眸,浓密乌黑的睫毛掩住了那双眼睛里的情绪,亦或者说,那双眼睛里从来就未有过外露的情绪。
常庭君见陈公公无言,便瞥了他一眼二话不说就离去。
陈公公看着常庭君冷冷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忍不住皱了皱稀疏的眉。
妖孽。
就是妖孽。
这孩子以后大了,绝对是个祸害。
也不知道皇后娘娘留下此人,到底是福是祸。
陈公公在原地思索半天,越想越觉得该去提醒皇后,于是起身,飞快出了陈府,匆匆向皇宫而去。
……
午后,何家夫人携着小女儿前来拜访,说了好一阵儿的话,才离去。
陈皇后让宫婢收了待客的杯盏,随口问道:“小殿下又跑去哪儿玩了?”
宫婢恭顺回道:“小殿下在西厢房甄先生那儿听书,最近甄先生正讲到南王北征那一块,小殿下似乎特别感兴趣,先生不讲完他便不愿意回来。”
小小的萧应禛不过是三岁稚子,便有这样的好学心思。她作为母后,自然是十分高兴的。
陈皇后唇角抹开一抹浅浅笑容,颇为舒心:“这孩子自小就对舞刀弄枪感兴趣,他将来若是真有心这方面,本宫也不拘着他。”
门外走进来一位宫婢,福了福身:“娘娘,陈公公求见。”
“宣。”陈皇后摆手。
不稍会儿,门外就出现了陈公公的身影。陈公公小步走入,行了个礼,旋后接过宫婢手里的茶盏娴熟的伺候起来。
陈公公虽是皇后身边的人,可在宫里颇有地位,得陈皇后体恤,平日里一些琐事若能由宫婢替了便不会辛劳到他。
陈皇后看着他,淡淡笑道:“你近日不是在帮着处理府中事宜,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伺候。”
陈公公闻言,低眉顺眼的笑起来,回道:“怕那些宫婢手生,伺候不惯您,自是惦记着娘娘。”
“行了,你本就不是个会绕弯子的人,有什么话想说,就直说吧。”陈皇后接过陈公公手里的杯盏,轻轻吹了吹上面的浮叶,抵在唇边浅饮一口。
陈公公屏退左右宫人,这才悄道:“娘娘可还记得,五日前,被收留在府内的常家遗孤?”
“知道。”陈皇后微微叹口气,“这孩子也是个可怜孩子,如此年幼就经了灭门之祸,这几日他在府中过的可好?”
陈公公忙回道:“有娘娘您在照拂,那孩儿过的甚好。只是……”语气一顿,欲言又止。
陈皇后听出里面的迟疑,便顺势追问道:“只是如何?”
陈公公皱眉:“只是有些不服管教,到底是大家教养出来的孩子,一时之间,身份变化太快,与那些粗鄙下人在一起做活,恐是不能尽快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