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锦咬牙看着他。天光这么耀眼,可是她浑身却如在冰窟之中。原来她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其实是错觉。萧应瑄是不屑杀她,那是因为她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或者你也可以不顾性命前去揭发孤。”萧应瑄声音温柔得如同春风,“只是你要好好点掂量下,谁会相信你。”
他说完似笑非笑地走了,只留下安如锦一人留在原地。
安如锦定定看着手心中的瓷瓶。这瓷瓶通体五黑,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始终沁凉沁凉的。她想要打开却发现手完全没有力道。
她咬牙揭开瓶盖,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
她一闻,冷冷笑了起来。
是上好的木香粉,还加了几味不知名的药粉。光木香她就知道这药粉药性多烈。木香有“和胃气,通心气、降肺气……统管眼神上下内外诸气,独推其功。然性味香燥而猛,如肺虚有热者,血枯脉燥则,阴虚火冲者,心胃病属火者,元气虚脱者,诸病有伏热者,慎勿轻犯。”
简而言之,这是一味香药,却也是一味行气通淤的猛药。
如今皇帝中了风,血脉喷张,再加上这一份药粉,皇帝性命绝对难保。
这个萧应瑄根本没有想过饶了她,是要送她去死!
“砰”的一声,安如锦把瓷瓶狠狠砸在了地上。可是这瓷瓶也不知是什么做的,竟然在地上完好无损,甚至连一个角都没有磕破。
“安宜侍!”不远处有人低低惊呼。
安如锦抬起头来,看见许久不见的秋荷正看着自己。
她想要站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秋荷走了过来将她扶起。她拿起那黑色瓷瓶,闻了下,顿时脸色一变:“怎么是……木香粉?”
安如锦脸色难看,一声不吭。
事到如今她已是死人一个。被谁发现了这个秘密只会牵连而已。她一把夺过瓷瓶,冷冷盖上:“你来做什么?”
秋荷见她脸色煞白,神情戒备,不由缩了缩道:“沐香殿有事。”
安如锦厌烦道:“有什么事非要我走一趟?”
她这几日都在成玉殿中,人人都知她如今伺候御前。御前的那一拨老人早就被太皇太后都换了一遍,新来的宫女内侍都战战兢兢,很多事若不是她稍稍提点看顾,早就乱成一团。
沐香殿到底有什么事非要她走这么一趟?
秋荷犹豫了下,低声道:“陈女史要归家了。”
安如锦愣了下:“归家?”
秋荷道:“是啊,陈女史已经向内务府递了条陈,内务府赐了她一些金银几亩田产让她回乡了。”
安如锦呆呆立着,良久才道:“是,回家了……”
她在殿外踌躇,殿中的声音传了出来。
“皇兄真的是至孝,听说守了几夜了。”萧应瑄的声音十分柔和,在空旷的寝殿中听起来分外悦耳。
萧应禛的声音听起来就分外冷冽:“三弟也可以的。父皇不是更喜欢你吗?”
萧应瑄轻笑了几声:“父皇如今一天有十个时辰在昏睡。就算皇兄要做戏,父皇也看不见,不是吗?”
安如锦的心头一跳。她忍不住看去。萧应禛锐利的目光射向萧应瑄,而后者依旧小若春风,只是一双眼中寒光闪现。
萧应禛慢慢收回目光,淡淡道:“父皇就算昏睡不醒,作为儿子理应应该伺候床前,要是三弟嫉妒,就由三弟来吧。”
萧应瑄笑了笑,只是笑容很是阴沉。
萧应禛是个话少的人,见他不说话,自然也不再说。安如锦看准时机,悄悄进去把水盆放好。萧应瑄眼角的余光扫到她,忽然一笑,曼声道:“原来安宜侍也在这里。”
安如锦不得不上前:“见过齐王殿下。”
萧应瑄的目光在她面上转了一圈,再落到萧应禛的面上。不过他注定是看不出什么来,萧应禛此时正拿了帕子为昏睡的皇帝擦去唇边口涎。
安如锦见萧应禛一人难以帮皇帝擦身,上前帮忙。萧应瑄似笑非笑看了两人,转身走出寝殿。
他一离开,安如锦面上明显松了一大口气。
萧应禛看了她一眼:“你不必怕他,他不敢再动你。”
安如锦心口缩了缩,她没想到萧应禛能看破她的心思。她正要想着怎么回答。萧应禛又冷冷加了一句:“孤不许。”
安如锦心中猛地一震,竟然呆呆看着他。萧应禛已经拿起柔软的锦帕为皇帝擦起了身子。这几日都是他伺候跟前,是以早就轻车熟路。
安如锦压下心中异样情愫,专心致志为他打起了下手。
……
安如锦拿了水盆走了出来。她长吁一口气。寝殿里面药气浓重,又因为怕见风,关得密不透风,这两日萧应禛在里面侍疾,的确是辛苦了。
周女官匆匆而来,见她在,问道:“汉王殿下在里面吗?”
安如锦点了点头。周女官遂道:“这几日真的是辛苦殿下了,皇上膝下皇子这么多,就他至孝。”
她说着叹了一口气,匆匆走了进去。
安如锦在外面呆了呆立了一会,拿了盆子往外走去。当她拐过寝殿后要往小厨房走去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没想到你又一次让孤刮目相看了。”
安如锦手一抖,木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溅得她的裙裾都湿了一大半。她回头,只见萧应瑄似笑非笑地站在阴影处。
又是他!
安如锦掩下眼中的厌恶,行礼:“如锦见过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