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锦立刻起身,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
眼前跪着一位身材挺拔的男人。他大约年近三十,身上穿着玄色军袍,灰扑扑的下摆还有泥星点点,看得出是远道而来。特别是军靴上脏兮兮沾满了尘土。
不过他整个人面上五官冷峻,长长的剑眉飞扬入鬓,带着不容人亲近的肃冷。他本是一副好相貌,可惜被这一脸的严肃所破坏,特别是他那一双眼,寒浸浸的,像是从万年冰窟中浸出来的,冷得吓人,锐利的渗人。
而此时,男人用他这样一双冰冷的目光审视着她,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安如锦被男人盯得皱起眉头。想必这军爷应该是奉命回京复命,但是不知道怎么被皇帝给罚跪在这里。看他军袍破旧的样子应该不是什么高品级的将军。
“你是哪宫的人?”男人终于开口打破沉默。
他问完看也不看安如锦一眼,目视前方,沉默地继续跪着,像是一座雕像。
安如锦皱了皱眉头,回答:“回军爷的话,奴婢是越秀宫的。”
男人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安如锦见他不吭声,又等了一小会儿见他不说话,转身便走。
“你就这么走了?”身后传来男人冰冷生硬的声音。
安如锦顿住脚步,看着地上直挺挺戳着的男人:“军爷有什么吩咐?”
男人拧起眉心盯着安如锦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四目相对,他看见她清澈眼瞳中自己风尘满面的脸色。
他沉默了一会才缓缓道:“罢了,你回去吧。”
安如锦立在原地,走了几步,忽然再回头。御花园中景色花团锦簇中,男人孤独的身影分外醒目。
她的话刚说完,那边陈女史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入座。”
秀女们低眉顺眼地进了百草阁而去。她们一个个面上忐忑,因为陈女史可不是好相与的人。她的严厉主宰着这一批秀女是进入司药典还是进入司饰典中当差,又或是因为愚钝无比被送回越秀宫中成为最低等的宫女。
安如锦低头敛容规规矩矩坐在了陈女史面前最近的一排。碧荷缩了缩脖子,悄悄坐到了最后一排。
陈女史大概是四十多岁的中年宫妇,不过才年过四旬她就两鬓早早染白了霜发,脸上也有了褶皱。
她今日穿着一件葛红色的长裙,外罩对襟短襦短衣,头发挽成单调的独髻。上面只簪着一根不起眼的银簪。这是宫中年老宫女不想出宫再嫁的发型。
她和程嬷嬷对视了一眼,相互行了礼便算是今日教导开始。
陈女史扫过底下规规矩矩坐着的秀女们,开始了每日教导的训导词:“昨日教导了你们识别香料,现在谁能说说,沉香有几种,各产自何处?”
底下秀女们闻言顿时一个个脸露苦色。半天没有人回答。陈女史严肃的脸色渐渐越发冷凝:“才一日而已,难道你们都忘了吗?”
她目光扫过,秀女们想起她惩戒时的严厉,一个个急忙低下头不敢和她目光对视。陈女史扫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眼前不卑不亢,面色如水的安如锦脸上。
“如锦,你说说看。沉香有几种?”她问。
安如锦俯身叩首行了一礼,然后不慌不忙地道:“沉香是众香之首,古有‘沉檀龙麝’,沉香其色黑味芳香,脂膏凝结为块,入水能沉,故称‘沉香’。沉香以惠安沉香,星洲沉香为主……”
她声音不急不缓在药香殿中响起,十分悦耳动听。众人听得出了神。陈女史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的笑容。
过了一会,安如锦答完,静静等着陈女史的评价。
陈女史满意点头:“很好,说得都对。”她说完,冷冷看着底下秀女们:“再过一月就要香道考核。这一考就决定你们到底是回越秀宫继续学宫规,还是去宫中典司中值事。若是不想一辈子泯然在宫中老死就打起精神好好学!”
秀女们看着她满头发白头发,不禁心中抖了抖急忙应了一声是。
陈女史见众秀女都有了惧意,这才满意地指了指眼前的几件事物:“今日,教你们认一认眼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