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这个光头快要下山收工时,崔少侠终于踏进了城门。他才刚从河里上来,浑身湿漉漉的,但他走得比以前更加坚定。那件破衣,他照样披在身上,手里紧紧地捏着一粒碎银子。碎银很小,仅能换十几个铜板,但已经够了。
他看着衣服上的破洞和身上的伤痕,笑了,带点苦涩。每隔几天就要弄得一身伤痕,难道今年犯太岁?
夜风吹拂街面,微凉,城市的灯火逐渐熄灭,黑夜驱赶着人们赶紧进入梦乡。小院内,老人无味地呡着小酒,半圆的月亮在头顶静静地看着他。蟋蟀在草丛中咭咭地叫着,老人苍老的脸上忧色忡忡,愁眉不展。
屋内传来洗澡声。
都差不多洗了一个时辰了!恐怕破皮到肉了!
洗澡声终于停了,良久,从里面走出一个少女。月色下的少女很恬静,她静静地站在台阶上看着前面石桌边的老人,偏黑的脸色带着月光的圣洁,头发很随意地用细带子束在脑后,好一个邻家少女,温柔恬静极了—她手上拿着一根棍子。
“呼”,破风声起,棍子打着转飞了过来。老人像是脑后长眼似的哎哟一声,“我的乖乖!”低头避过。那根棍子哐啷两声掉到了地上。
“谁惹了我家孙女了?怎么拿我老头子出气!”
少女哼了一声,“不是你是谁?还敢明知故问,你以为变了声音我就认不出来?我要为小花报仇,看招!”也不去拾那棍子,赤手就攻了过来。老人似已见惯这番场面,只拿酒葫芦来顶,又围着那石桌转。那少女飞身上桌,左踢右攻,攻了半晌,竟被他守得滴水不漏,半点便宜没占着,气得她停了下来,嘟着小嘴,瞪起杏眼,叉着小蛮腰,跺着小脚,指着老人。“好,你欺负了人家,还敢反抗?”
“冤枉啊,我老人家几时有欺负过你?”
“哼,合着外人来欺负我的明明就是你,还敢说没有?”
“哪里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还敢狡辩,看招!”
“哎哟,你敢打小花的爷爷…”
“理你是谁家爷爷,我现在只当你是个欺负小姑娘的坏老头,打过再说。”
“哎哟,老头子命真惨啊!”
两人又斗了一阵,老人气喘兮兮地架着少女双手,“我的好花儿,乖花儿,你想累死你爷爷?咱们休息一下吧?”
看着老人头上绵密的汗水,少女心头一软,气消了许多,但想着老人合着外人欺负自己,心中就来气,她哼了一声。“好,等你休息好了,待会再打过,你可别想着跑了!”进屋去了。
看着少女的背影,老人摇摇头,扶着腰坐了下来。“真是老喽,就这么几下就受不了了!”又叹了口气,“唉,得罪什么人不好,偏去得罪她!”心想着如何混过今晚这关。
很少有人知道最近开阳城街头少了许多乞丐,即便知道也无人去思索追究,除了—乞丐。
一辆黑色的马车在开阳城里疾驰,穿过东西主道,向南一转,进入一条小巷,又转了不知多少圈,终于在一栋毫不起眼的民宅门前停了下来。
黑暗中,挂于车前的防风灯亮了,却又熄灭,如是者三次,宅门吱呀一声开了,车夫轻轻抖了下缰绳,马车缓缓驶进了院内,大门关闭。院内并没有什么人,马车直接穿过三进庭院,又自后门驶了出去。
李三注意这辆马车已经有三天了,今天竭尽全力,终于跟到了这个落脚点。
三更半夜如期出现的马车,诡异无比的行驶路线,无不让他觉得事有蹊跷。他已经让人回去飞报长老,自己却准备上前先行试探一番。
院子附近很静,人们都已经深入梦乡,皎洁的月光温柔地洒在各处,偏有人要躲着它温柔的抚摸。
沿着小巷,李三渐渐靠近院门,他打量着四周,正准备找个地方跳上去,后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李三心头一震,回头正好看见三丈外一人缓缓走来,来人蒙面,全身黑衣,露出的双眼与他手上的长刀一样犀利。
被发现了!
李三缓缓退后,一边思索着应付之策,但要命的是他后面也有脚步声响起。他被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