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刺史深深地看她一眼,走去案前,从匣子中拿出令符,“拿去吧。”
程平接过令符,匆匆行一礼,转身出去。
程平让司兵参军事姚焕点齐人马,赶紧跟自己去。
姚焕生得五大三粗,人却很是谨小慎微,便是凭着这份谨慎,在司兵参军这个位置上一坐多年。他见程平面色冷冽,又拿着刺史令符,不敢怠慢,赶紧召集人马,跟程平出城。
能带走的府卫不过八·九十人,但程平算着,陆允明护卫侍从满打满算二三十个——本来还多些,但这里那里派出去一些,跟着押运粮草的又去了一些,剩在身边的也就这么一点了,毕竟谁想到真有人冲击宰相卫队、谋刺宰相呢?大白天的,又在州府近郊,为了对付这点人,也为了掩人耳目,对方不会派大队人马去的,自己带的这些人应该也能应付应付。不管如何,尽人事,听天命吧。
行到半路,前面行来一队人马,不是别个,正是大郎刘温。
刘温与程平都勒住马。
“悦安这是去哪里?”
“听闻浦水渡有闹事的,平去看一看。”
刘温看看程平和她身后的府卫,冷声道:“有几个兵卒求陆相舍些粮饷,某已经责骂过他们,事情已经了了。”
刘温心里着实恨得很。那姓陆的真是狡猾,竟然玩了一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那粮船里哪里有粮?装的都是碎石——就为了让船只吃水线与有粮时一样。那粮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运走了,或许从来就没进过汴州。姓陆的在汴州这几日,分明是等着从旱路转运走的粮出汴州地界呢!
看着陆允明那含笑的脸,刘温真恨不得上去给他一拳。
陆允明却正色道:“待运河疏浚好,南北贯通了,粮盐等物往来输运都方便,某担保宣武军不会缺了粮饷,还请熠辉与儿郎们解释。”
陆允明给了这样的台阶,刘温还能说什么?也只能装样子呵斥兵卒,又把“领头”的几个绑了,“陆相公受惊了。某带他们回去,禀过家父,以军法处置。”
刘温乘兴而去,败兴而归——谁想到半路遇上程平。
程平笑道:“下官还是去看看吧。”
刘温冷笑一下,“如此,某就不耽误悦安正事了。”盯梢的汇报这程平几次进出黜陟使下榻的馆驿,这会子又紧着去陆允明面前奉承……枉父亲待他不错,真是一条养不熟的狗!
程平哪管他想什么,在马上叉一下手,匆匆打马而去。
等着运粮船只的这几日,陆允明或听谢刺史汇报本州政务情况,或去汴河及支流河道视察,或接待当地士绅,进行着正常的公务活动,就似对节度使府的事情全不知道一般。
三日后,粮船进入汴州,停在州城外二十里的浦水渡。
陆允明即将离开汴州,谢刺史带着程平等属官、刘温代替其父领着几个宣武军中官员,在城门外送行。
程平心里绷得紧紧的,面上却随着众官行礼说话。
陆允明对刘温笑道:“请熠辉代某转告都督,万望保重身体。某从江南回来,再来拜望。”
刘温微眯眼睛,笑着行礼:“谢陆相公挂念。此去江南,山高水长,陆相公亦请保重。”
成平心里有预设,总觉得他这话里别有深意,表情似乎也有点笑里藏刀。
陆允明笑着看刘温一眼:“多谢。”
又与谢刺史叙了几句,程序走完,陆允明上车。送行诸人再行礼,目送黜陟使南去。
候车驾走远,刘温扭头看谢刺史,笑问:“尊夫人吃着那参可觉得还行?若还好,我让人接着淘换来。”
谢刺史笑道:“吃着很好。待吃完了,少不得还要麻烦大郎。”
刘温笑道:“我们之间说什么麻烦!”
刘温又笑问谢刺史身后的程平:“听闻悦安与陆相是师生,果真吗?”
程平笑道:“平礼部试时确是陆相知贡举,只是后面还有殿试……”
刘温不甚在意地拍一下头:“对!现在都是天子门生了!”
程平笑笑。
刘温翻身上马,对谢刺史等道:“某去军中看看,就此别过了。”
刘温带着宣武军诸将官骑马而去,扬起一片薄薄的尘土。
谢刺史看看程平,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道:“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