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县衙众生相

姜氏颇为尴尬,自己只是程平的父妾,在乡下不讲究,在官家夫人们面前,不免局促。

安夫人倒也不是什么世家女,只是官家娘子做久了,到底有些气势,对姜氏确实有点看不上,然而如今自己郎君已经卸任,这县衙后宅以后便是人家的了……

安县令却非要让程平住正房,“某已卸任,再住在这里已经不该,岂可再占据正宅?”

程平赶忙拦住:“不是这么说的,岂有因为平来了,便让安公搬屋的道理?”又真心实意地说:“安公这样,让平如何安心?”

最后听赵主簿的安排,姜氏去住了客房,而程平与安知县同住书房,抵足而眠。

程平内心的小人在哭泣,尼玛,跟个大叔睡同床……

事实上,根本没睡多少,有“同住之谊”,安知县说的就多了,俩人秉烛夜谈,到四更天才躺下,俩人还争了一番谁睡床,谁睡榻,最后到底是程平在榻上凑合睡了一会。

第二日,属官们设宴给程平接风兼给安敏学送行。因为安敏学尚在孝中,不能用酒肉,这宴也不过走个形式。

午后,程平带着属官们在城外给自己的前任送行,看他消失在翠绿的柳色中。

赵主簿笑道:“先时因为安公孝中,不得尽兴,晚上我们再设一宴,单为名府接风。”

程平笑道:“我们自家人,就不要客气了,以后一起吃酒的时候尽有的。”

昨日不曾见,今日才露面的白县尉似笑非笑地道:“程名府不会是酒量浅吧?”

程平扭头看着这位面如冠玉、却神色轻佻的美少年,笑吟吟地说:“白县尉果真利眼,让你看出来了。”

白县尉没想到程平这么不要脸,不免愣了一下。

一直没说话的李县丞抿抿嘴,看看程平,再看看白县尉,满眼的无奈,年轻人啊……似乎已经提前看到了未来县衙里鸡飞狗跳的日子。

一向会说话的赵主簿却只微笑一下。

程平负着手先转身,“我们回去吧。”

程平拖家带口,一路南下。

天越走越暖,渐渐的路上花红柳绿起来,大片大片深浅绿色的格子农田,蒙蒙细雨中,披蓑戴笠的农人或车水,或插秧,又有光脚丫的小屁孩在田间玩耍,祥和宁静,宛如山水画一般。

一路舟车倒腾好几回——运河如今不大通,程平就水路陆路掺和着走,二月底的时候,终于到了米南县。

进城时,城守检查公验,本有些不耐烦的脸突然精神起来,脸上堆着笑行礼:“原来是名府到了!”

程平笑道:“不要多礼。”

程平骑马在前,驴车在后,缓缓地进了城。

“这新县令真年轻啊。”城守喃喃地说。

另一城守赞同地点点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么年轻的县令……可惜安名府家里老父亡故要丁忧。

程平来到县衙,前任县令安敏学亲自接出来,后面跟着县丞、主簿和吏人们。

程平对他执晚生礼。

安敏学赶忙还礼:“程县令使不得!某如今丁忧,白身一个,如何敢受县令的礼。”

程平正色道:“平一路行来,见米南祥和宁静、百姓安居乐业,此安公之功也。平后学小子,合该向前辈一拜。”

安敏学沉默了一下,声音中带着一点动容:“说句僭越的话,以后米南就——交于程县令了。”

程平郑重地说:“平必竭尽所能。”

县丞、主簿等再没想到新旧两位县令初见面竟然是这样一番感人情况。

赵主簿摇头叹息:“二位名府一片公忠体国、拳拳爱民之心,实在可歌可叹。”

李县丞只恭敬地在旁站着,没说什么。

安敏学为程平介绍两位属官,又道:“白县尉有公差,不及赶回,还请不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