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压了30下,程平低下头,口对口人工呼吸。
周围一片吸气声,陆允明也有些皱眉。
一个乡民后生不顾阻拦上前,“你怎么能——”
程平又已开始新一轮胸外按压。
后生跪在陆允明面前,眼中含泪:“贵人,我们虽是贱民,张阿婆年纪大了,也不能让人这样……”
突然一声呻·吟,那老妇人竟然活转了过来。
众人舒一口气。
程平道:“其余的,下官就不能了。还要找个医者诊脉看一下才好,看起来像是心疾。”
陆允明点头,对众人道:“此为道家救人之法,以生人气度之,乃能成活。”
众官员做恍然大悟状,看程平的目光就正常起来——道家讲究“气”,度气救人什么的,倒也正常。没想到程主事小小年纪,道法倒是高深。
程平假笑一下,接受了自己莫名多出来的宗教背景。
乡民们听不大懂,但也听懂了“道家”,关键那老妇人活了,刚才还要找程平算账的后生对程平咣咣磕了几个响头。
程平哪能怪他,连忙制止。对胸外按压、人工呼吸这事,程平也有点犹豫,自己女扮男装,跟老妇人“男女授受不亲”……
但一来人命关天,一来这是山南乡野,礼教没那么强——沿途程平见过穿露小臂短襦的少女与小郎君调笑嬉戏。关键是情况实在紧急,程平现代人对生命的重视和敬畏压倒了她的顾虑。
下面就该处理死人的事了。那亭长早到了,见瞒也瞒不住,便上前跪下,说了起来。
简单地说,这两个人是死于矿难。盐井塌了,把两个盐工埋在了下面。
了解了始末,陆允明走到那塌了的盐井边,问:“像这种事情,不是一起吧?”
亭长磕头,结结巴巴地说:“每年总要有几回的。”
陆允明闭一下眼睛。
不知道是这药真有效,还是陆允明能扛,第二日程平已看不出陆尚书与平时有什么区别。
但程平还是得表示一下关心:“座主好些了吗?”
陆允明笑道:“好多了,还要多谢你昨天亲自给我备药。”
程平连忙道:“‘有事,弟子服其劳,’门生该当的。”
看着晨光中朝气蓬勃的少年郎,陆允明恍惚找到一点做国子祭酒的感觉,真是不跟小郎君们相处,不知道自己老啊。
程平哪知道自己一句话惹出了陆尚书的“中年男人危机感”,兀自笑着打听:“座主,我们要在兴元府待多久?是不是很快就要去盐乡了?”
陆允明点头:“很快就走。”
果真非常快,这一日陆允明看了郭巡院的呈文,又听了汇报,简单问了些情况,便表示要去州府盐乡看看。
本准备了一堆答对解释的郭巡院在心里抹一把虚汗,连忙笑道:“不知陆尚书要去廖州还是去闵州?下官已打点好行装,随时可以为尚书先导。”
山南西道地况复杂,盐产丰富,廖州临近剑南道,盛产井盐,闵州则有盐池,虽不似河东池盐那么有名,产量却也不小——这也是陆允明选择来山南西道的原因,可以就近考察两种盐产。
“去廖州吧。本道盐乡不是一州一府,我们又没定归期,郭巡院留在这里处理公务吧,随意找个人带我们便好。”陆允明温言道。
郭廉看陆允明一眼,赔笑道:“陆尚书远道而来,巡视本道盐务。山南西道不比河东、江淮那些富庶地方,这里山野乡僻,下官若不能跟随,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陆允明笑道:“这有什么,郭巡院尽管放心。另外打听着何府尹还有没有梅花酒,等本官回来,我们都给他喝光。”
郭廉很捧场地笑起来,又道:“下官定不辱命!”
陆允明也笑,看起来场面很和谐。
随后陆允明又以私人身份拜访了何府尹一次。到兴元府的第三天,黜陟使一行离开府城,继续西行——随行的是郭巡院的属官吴长史。
三日后,到达廖州,并没在州府停留,而是直接去了盐井最多的瓜县。
廖州这路啊,是真不好走,这里在过去已经是蜀地了,蜀道难真不是虚言。
走在山路上,坡陡路窄,两侧茂密的竹林遮天蔽日,那竹子都有大碗口粗细。车队行进得不快,到达瓜县五井乡时,天都快黑了。
五井盐亭的亭长正在着急发火:“早不出事,晚不出事,这个时候闷在井里,这是要触贵人的霉头吗?这一两天贵人可就要到了……走吧,去看看。”正抄了幞头扣在头上,便听到又有人来报,“亭长,长安来的贵人到了!”
这下子五井亭长更着急了,赶忙检视一下身上衣装,给了旁边家奴一巴掌,“还不头前带路!到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