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尚书换人了

再看徐家家境,一辈子殚精竭虑……程平仿佛看到了自己仕途奋斗的屋顶,再过三四十年,最多也就混成徐尚书这样——我还没法有徐家几位郎君这样的儿子。

徐尚书这样,即便好了,再回部里的可能性也不大了,户部空气越发诡异起来。

知心的都聚在一起聊新户部尚书的人选,便是程平与孟员外郎这种只是聊得来的同事的,也偶尔打着擦边球说两句这个话题。

“户部尚书不好当,徐尚书之前的几位都没有做长的,要么被认为能力不逮,要么被抓出贪污受贿,当时我们暗地里都说这个位子风水不好,直到徐尚书上任,才破了这谣言。”下班后,孟员外郎拉程平小酌时这样说。

户部尚书这位子所有的难处归结起来都是因为朝廷没钱,程平想起陆允明“若你处在徐尚书位置”上的话……幸亏不用我坐那。

孟员外郎低声道:“依悦安看,谁能当这个尚书?”

同事之间的亲密关系是从说领导小话开始的,孟员外郎跟程平说了不少户部内情,程平再藏着掖着,便不合适了,当下也低声道:“下官以为,窦侍郎或会接替徐尚书。”

这也是部里的主流猜测,故而这两天部里空气越发阴沉了——原来还有老好人徐尚书顶着,窦侍郎还能收敛些,若户部成了窦峻的一言堂……简直不敢想。

孟员外郎微微摇摇头:“某以为不见得。”

程平摆出个困惑的表情。

孟员外郎把头凑过来,又看看左右:“你看看各部,除了礼部和我们,哪有主官和侍郎很相得的?”

程平琢磨一下,可不是嘛,都是士族寒族搭配着来的……皇帝的平衡之道啊。

又过月余,孟员外郎和程平开始焦头烂额地核算青苗税的时候,徐尚书病逝。皇帝赏下奠仪,又派现存唯一的亲兄弟晋王去吊唁,其余王公大臣,不管哪个阵营的,都去送这位老尚书最后一程,徐尚书也算极尽哀荣了。

丧事完,皇帝的主意也终于定了:调礼部侍郎陆允明为户部尚书,主管户部事,另,升礼部司郎中郑元翡为礼部侍郎。

六部终于全部进入主、佐官“士庶”混搭时代。

三月初八日,放完假第一天上班就得了个坏消息——徐尚书病重。

孟员外郎小声道:“听闻说,圣人都去探病了。”

程平点头,“但愿徐尚书早日好起来。”嘴上这么说,心里对这“病”却有点将信将疑。

政治人物的病,太容易有猫腻了,如果自己是徐尚书,这种时候也要病一病的。至于皇帝探病,实在不能当成是真病假病、病轻病重的佐证,程平一口气能举出若干种所谓“探病”的目的来:政治作秀、条件交换、施加压力……

不只程、孟二人,部里众同事对这事都议论纷纷——除了窦侍郎。窦侍郎越发冷若冰霜起来,每日独来独往,他人勿近气场全开。郎中们还敢上去搭两句话,其余人等如果避不开,便肃立行礼。

对窦侍郎何以这种状态,孟员外郎小声科普:“悦安你来得晚,不知道,窦侍郎明算及第,候吏部铨选五年而不得授官,后经徐尚书举荐进入户部,从录事做起,一步一步走到今日。徐尚书于窦侍郎,有知遇之恩啊。”

原来如此……程平本来还阴谋论,以为这里面涉及一把手二把手权力之争呢。

窦侍郎这种状态,大家都尽量避免与他遇上,但旬会是避不开的。

这两天,程平都自发自觉地陪着孟员外郎加班,每日到暮鼓要敲响才匆匆从部里出去。不只度支,其余诸司也是如此——尽量把活儿干得好一些,这次旬会还是不要惹窦侍郎了吧。

然而出乎大家意外的是,初十旬会窦侍郎没像往日一般挑出一堆骨头,只是就重要的事说了几句,比如马上要开征的青苗税。

众人被虐得久了,都有点抖,他这样,倒越发不安起来。

“尚书病重,大家午后一起去看看他吧。”临散会时,窦侍郎道。

众人连忙叉手称是。

其实徐尚书病了,前日刚知道消息,便有几个去探望的,然而尚书府闭门谢客,连名刺都没能递进去。

这回有窦侍郎领着,众人到底是进了尚书府大门。

没想到管钱的徐尚书府第竟然简陋如斯,不过两进大小,且都浅窄,主屋门上挂的帘子都洗得没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