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开始上班啦

靳老丈看程平果真授了官,简直比程平还激动,满口地说,这驴子以后自己可以替郎君照顾。

程平笑着谢了他,又出门去找同坊的赵二买牲口草料。

受了他的贺,甚至吃了赵家两杯水酒,才又回来,天黑透了,才忙完坐骑的事——好在是同坊,坊内没什么严格宵禁。

因为中午吃得多,不饿,刚才又在赵家吃了两口,晚饭也就算了。烧了热水洗漱完,程平销上门,换上官服,在铜镜里左右照照,不由得遗憾地摇头,可惜没自拍神器,不然拍个照片发朋友圈,明自贬实嘚瑟地配文:“新工装,大家看看穿上像丝瓜、苦瓜还是黄瓜?”

狐朋狗友们必须一排超纲回复:“又胖了,幸好我不是红绿色盲,不然得说像西红柿。”

“楼上说西红柿的别走!我加俩鸡蛋,一起把这厮切了煮汤,竟然悄没声儿的就混进了gwy的队伍。”

“只有我想到了黄瓜的引申意吗?【猥琐笑】”

程平一想就知道她们会说什么。

叹着气把官服脱下来,折好,放在床头,虽然床头没有明月光,程平也想起家来,爸爸,妈妈,狐朋狗友们……要是能一觉醒来,穿回去多好。

又想到这一世的亲人,前两天制科成绩出来,程平已经写了信回去,不知道阿姨他们什么时候能收到信,若阿耶阿娘还在,不知该多高兴。

第二日,五更三点太极宫承天门第一声报晓鼓响,然后鼓声就像波浪一样朝外推开,宫城、皇城、坊门、城门次第打开,各庙宇也响起悠远的晨钟,东方大城——长安又开始了它熙熙攘攘的一天。

程平虽然没有闹钟,但这十几年早就养成了早起的生物钟,心里又惦记着今早上班的事,不到五更就醒了。

点上灯,舀了凉水洗脸,换上官服,梳好头发,戴上冠帽,仔细描了眉毛,贴了喉结儿,把门籍放进袖袋,又拿上放告身等文书的包袱——怕头一天要验看的,然后去牲口棚牵驴子。

驴子竟然在吃草,旁边又有装清水的桶,程平看向正房,靳老丈笑着冲她挥挥手。

程平有些感动,对老丈长揖,靳老丈快步走过来,急急还礼,“郎君如今是贵人了,岂可对某行这大礼?”

程平笑笑,又谢了他,牵驴出去。

坊门还没开,巷子口烙胡饼的已经开火了,胡饼上芝麻的香气传了老远——这是让无数旅居外地的长安人魂牵梦绕的味道。

程平走过去,买了个胡饼啃着。1

程平是胡饼摊子的老主顾儿了,看她穿着崭新的官袍,摊子老板武二郎连忙恭喜她——对哒,这位就是跟打虎英雄武松一个姓氏排行。程平还专门问过他哥是做什么的,回答说是“屠户”,所以武二郎是买饼的,武大郎倒跟“镇关西”一样是屠户卖肉的,程平对这个世界只能挠头皮了。

武二郎倒也长得膀大腰圆,赳赳丈夫,说话声如洪钟,程平今天的胡饼,非要白送,“以后某也能说,有贵人郎君最爱某的胡饼!”说完大笑。

没办法,程平只能“生受”了这个饼,吃了一顿白食。

再五日,程平等新授官的去领官服、敕牒、告身,以后做京官的又领了出入皇城的门籍——品级太低,没有传说中的鱼符,而外放的,在明日大朝会拜皇帝“座主”之后,就可以走马上任去了。

负责带着这帮生瓜蛋子的是吏部两个主事,带着领了东西,略讲解一下各省各部的位置、上值下值的时间之类的,把该走的程序走完就自去忙了。

生瓜蛋子们是生物链最底层,千辛万苦混过来的也没有莽撞的傻子,各个台阁随便拎出一个就比自己官职高,所以也没人想在这儿逛一逛,便都一块朝着皇城门口走。

这一届制科一共二十个人,成分很杂,有往届的进士、明经,有贡举,甚至还有本就是官身的,那为首的樊中章本是校书郎,这次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被取中甲科,授了从八品的左拾遗。

这些人里有不认识的,有点头之交,有“同年”,最熟的是小胖子季元春。

程、季两人并排走着,前面两位程平不认识的老兄在小声说话,其中一个叹气。

“这样欢喜的日子,万青何以长叹?”

“一把年纪了,才穿上青袍,有些感慨罢了。”

另一位“嗤”地笑了:“不得及第时,想着及第就好,及第了又想着何时能授官呢,如今终于授官了,又嫌袍子颜色不艳丽,阿兄啊,你真是欲壑难平啊。”

之前那位被同伴笑话也不生气,反笑道:“我现在有些疑惑家父为我取的名字不好,万青,万年服青?莫非这辈子都没有穿朱着紫的时候了?”

他朋友刚想大笑,又捂上嘴。

季元春“噗嗤”一下子笑出声,前面两位回头,程平赶忙拱手,季元春也不好意思地行礼,那两位倒是好说话,笑一笑,回个礼,反而攀谈起来:“二位怎么称呼?”

……

出了皇城,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刚认识的宋柏和薛呈约程平和季元春一起去平康坊喝花酒:“程主事和季博士都青春年少,正是诗酒风流的好年纪,怎可不一起去?”

薛呈笑道:“花满楼的叶娘声音如江南烟雨,婉约迷蒙,其《朱楼怨》最好,二位不可不听。”

小胖子红着脸吭哧吭哧地说:“家母,家母不准某狎妓……”

程平连忙也有样学样:“……怕是会被打断腿。”

狎妓在本朝文人圈是风尚,看这两个不懂风情的田舍小子,宋、薛二人哈哈大笑,宋柏拍着程平肩膀:“如此兄等便不敢深劝了,免得累二位被打断腿。”

两人骑马走了,别人也早散了,剩程平与季元春面面相对。

季元春以为程平是为了陪自己替自己解围才不去的,甚是感激:“刚才多谢你了。”

程平实话实话:“我本来也不想去,平康坊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去东市找点好吃的。”

小胖子引程平为知己,使劲点点头:“我们这便去,某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