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早就放出消息去了,没想到今日小皇帝一开口的问题就把前面的几个考生都给问懵了。
“朕想问的是,立国之基为何也?”
不止是考生们脑子一片空白,就连听着的两位阁老也是一惊,可让他们惊的是,不知为何这个问题有些耳熟?
若是一开始不知道考题没有准备过,也许还准备过这些,可这些考生在家看的全是古籍心德,突然考题换了,临时要应变可就难了。
而且小皇帝的问题还不止这一个,这倒不是顾洵给他出的题目,全是他近来对怎么做好一个皇帝的一个反思和感悟,所留下让他苦恼的问题。
又结合了当年皇奶奶殿试之时,考考生们的问题,做了参考,才有了今日的这些试题。
他偷偷的抄了一张纸的内容,就怕自己问着问着就忘了。
不过好在有的那也是凭实力进的殿试,总有个别应变能力强的,一通长篇大论下来,却都没有答道小皇帝想要的点子上。
考了十几位,沈绍终于按捺不住低声的派人上去打断了这次的殿试,小皇帝早有准备,“也让考生们休息一会再继续。”
“沈阁老可是有什么事?”
“陛下的问题很是新颖,老臣是一时好奇,所以才问一问陛下。”
“哦,沈爱卿说的是这个啊,是朕翻阅了当年皇奶奶和父皇殿试时的问题,一时没有答案,很是心急才临时起意,想让考生们替朕解答疑惑。”
沈绍和谢易邡猛地大惊,他们就说方才为什么听这些问题会有紧绷之感,这竟然是当年他们两殿试之时,姜皇后考他们的题。
姜皇后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到如今已经位及阁老重臣,还是一想到当年她坐在大殿之上,那睥睨一切的眼神。
即便是女子,也让人不寒而栗,心生敬畏之感。
沈谢二人方才还冷战互不说话的,竟然在这一刻的时候,有了心意相通的感觉,互相看了一眼对方,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恐惧。
小皇帝想要的效果达到了,嘿嘿嘿的偷偷笑了一声,想起来师傅说过的话。
轻轻的咳了咳,“两位阁老可是觉得有哪里不妥的?”
小皇帝的声音瞬间就将两人拉回了现实,先是朝着对方的那张脸哼了一声,迅速的撇过脸去。
顾洵淡淡的抬眼看了两人一眼,嘴角微微上扬,“臣觉得陛下做的很对,以古为镜可知兴替,尤其是民生大计一向都是立国之本。”
沈绍想要反驳,却发现话都被顾洵给说完了,难不成要说姜皇后选官的方式错了?
他可就是姜皇后一手选出来的,反驳姜皇后岂不是在说自己的错的,至于先帝就更不可能了!
这次是他掉以轻心了,这口气他不管是要不要咽,而他苦心策划了这么久的事情也只能认栽了,他该如何去面对他许过官位的那些世家?
不过好在,苦恼的人不止他一个,谢易邡也是毫无头绪,这哑巴亏只能吃了。
此时小太监正好宣读到了一个名字,“太原贡生柳品尧上殿。”
顾洵的眼睛微微的眯起,柳品尧他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啊?
只见柳品尧一身青衫规规矩的从殿外走了进来,光线正好打在他的脸上,顾洵看到了他眉清目秀的样貌,突然想了起来。
这人不就上次乙儿说过的,那个爱慕她的考生吗!
顾洵心中暗暗的和自己比较了一二,哼,就这长相连周乾礼都不如,哪里算得上好看了!
而远在顾府门外的乙儿根本就不知道,顾洵已经因为柳品尧吃起了干醋。
又连续的算了几卦,有的不用算,光用眼看就能看出她的心事,而有的则需要用到她的铜钱。
正准备往下算的时候,乙儿微微的抬头看向了人群的后面,杏儿看到她停下来也忍不住的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姑娘,您在看什么呢?”顾大人好像也不是这个时辰回来的,到底有什么可看的?
“有人来了。”乙儿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好似早就知道他们会来一样。
乙儿的话音刚落,就看到几个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带头的是个长着方正脸的年轻男子,他们不认识,可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尖嘴猴腮的年轻人,杏儿就认得了!
“姑娘,是他!那日在这闹事的人,后来被顾大人丢出去的那个!”
乙儿点了点头,暗道了一句,终于来了。
杏儿却露出一副崇拜的样子,甚至从语气里都能感觉到她的敬佩,“姑娘您说什么?您难道已经算到他们会再上门吗?”
“这还用算吗?这人不是看着就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吗,这种人受了气难道会忍着不成?而且他还自报了家门不是。”
杏儿马上就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但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崇拜,姑娘可真厉害!这种细节都想到了!就是和他们普通人不一样呢。
“对了,上回他说他姑父是谁来着?”
“司天监的李监正,李家……”
乙儿面无表情的看着带头的人,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往外咬,不枉费她在这算卜多日,总算是来了!
如欣就在顾府住下了,与乙儿彻夜长谈,听着窗外的雨声说了一宿的话,第二日起来果然就气色不太好,连连打着哈欠。
她们虽然睡得晚,可早上打更的声音响起,乙儿准时的睁开了眼睛,连带着如欣也被动静惊醒爬了起来。
“乙儿,这会还在下着雨,等会你还要去算卜吗?我瞧着雨一时半会还停不了呢。”
杏儿正在给乙儿梳头发,她这么早起来倒不是因为赶着去摆摊,而是因为叔父这个时辰就要上朝了,她若是不起来就不能送叔父出门了。
其实就算她不起来,顾洵也会来看过她,仔细的交代了早膳用什么才会走。这还是她第一回睡过头才知道的,叔父不忍心吵醒她,可她想见叔父的心是和他相同的啊。
所以从那日之后,乙儿就每日都早起,她不用去给长辈请安,也不必侍奉长辈,那陪着叔父吃个早膳总是可以的吧。
尤其是顾洵没有看上去这么清闲,中午一般都会在宫中陪着陛下用膳,她再不主动出击,叔父都要被那个小毛孩子给抢走了!
乙儿也从窗外看了出去,雨水顺着屋檐正好滑落在屋子的地面上,而顾洵就踏着雨水院门外踏进了院子,乙儿的嘴角微微的上扬,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
“不会的,马上就要停了。”不等杏儿给她梳完头发就披散着跑了出去。
如欣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让她这么慌张,就被杏儿给拉住了,“如欣姑娘别,是顾大人来了。”
如欣从窗户里探出去,院子里种了杏树,最近正好在抽芽,昨夜的雨这么一下,倒是有许多的花骨朵冒了出来。
此时两人的身影正挨着站在树下,一对璧人倒是成了绝美的风景,好像顾洵说了句什么,把乙儿给逗乐了,瘦弱的肩膀一直在抖动着,一改刚刚淡然的样子。
难怪杏儿要拉着她不让她出去打搅了两人,这样的场面任谁看了都不舍得打扰的吧。
乙儿的心思纯善,很多事情经常是童言童语的,倒不是真的因为她年纪的原因,明明才十五岁的人,却比一般的长者看东西还要透彻,所以才不爱说些伪善的话。
也正是因为什么都看得透,什么都明白,才更让人觉得可怜,谁不希望在该有的年纪只装这个年纪的心事呢?
她不过是被迫懂事罢了,也就是顾洵的面前了,能让乙儿露出那副小女孩的样子。
这也是如欣昨日会支持乙儿最主要的原因,喜欢一个人,就是在她的面前,你只是你自己,不用伪装也不用做别人。
杏儿给如欣梳好了发髻,乙儿就回来了,“顾大人这么早过来找你说什么了呀?”
一旦接受了这样的关系,如欣就忍不住开始调侃起乙儿来,乙儿落落大方的笑弯了唇角,“叔父送了豌豆黄过来,说你在他不方便陪我们吃早膳,所以先去上朝了。”
两人一同吃过早膳之后正好是巳时,外头的雨还在稀稀拉拉的下着。
“姑娘,您怎么不担心啊,奴婢瞧着这雨还没停的意思呢,真的不要紧吗?这样的雨怕是今日都没人来呢。”
乙儿咬了一口豌豆黄,瞬间甜入心尖,好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马上就要停了。”
“乙儿都说了雨会停,那肯定就会停的别担心了。”如欣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劝慰杏儿。
瞧瞧现在的小丫头就是见识少,肯定是跟着乙儿的时间短,不过是看天象而已,乙儿什么时候还能出错的。
杏儿哼了一声跺了跺脚,这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姑娘都不急,她一个小丫鬟跟着凑什么热闹嗯。
乙儿吃光碟子里最后一块豌豆黄,舔了舔手指上的余香,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时辰到了,我们走吧。”
杏儿正想提醒一句,手指上脏不能舔,她家姑娘就带着如欣一块要出去了,外头可还是下着雨呢,姑娘的身体才刚好一些,要是再淋了雨肯定得生病。
“姑娘,您别走啊,伞还没拿呢!”忙不迭拿了准备好的油纸伞,跟着跑了出去。
乙儿俏生生的站在院子里,回头莞尔一笑,“傻杏儿,你瞧瞧这哪里来的雨啊,我们可不能让人等急了,走吧。”
杏儿的伞都已经打开了,啊了一声,拿掉伞抬头去看,天空一片碧洗,哪里还有什么雨啊!
天哪,这也太神了吧!
赶紧跟上她们的脚步到了大门边,“姑娘,即便是现在雨停了,您也要心里有个底,方才可还是在下雨的呢,这会不一定会有人。”
乙儿点了点头,知道杏儿这是担心等会外头没人,她的心里落差太大会伤心,“不要担心,会有人的。”
杏儿已经习惯了她家姑娘的这种安慰人的方式,呵呵的傻笑了两下,明明需要安慰的人又不是她!
大门吱嘎一声在家丁的用力下打开了,一打开杏儿的双眼就忍不住的瞪大了,嘴巴震惊的微微长大,这可比昨天的人还要多啊!
尤其是排在第一个人,就是昨日那位老婆婆,她手里带着雨具,看到大门打开就露出了欣喜的神情。
下人放好了桌椅,将她的小旗子插好,风轻轻拂过,小旗子就在风中飘扬着。
等到乙儿一坐下,老婆婆就自然的在她前面的凳子上做好,“大师您来了。”
乙儿分明和这位老婆婆才刚昨日见面,就好像是相识许久一般,含笑着点了点头,“我来了,婆婆起的早,应该没淋太多雨吧。”
老婆婆也笑得很高兴,“今日是我女婿送我来的,女儿怕雨天地滑,担心我会摔着。其实我女儿都许久没回来看过我了,若不是听闻昨日有人因为地滑摔了,她们夫妻也不会特意回来看我一趟。也就不会知道她嫂子一直亏待我老人家。昨日她就接了去她家住了。您瞧,我今日就是从女儿家过来的,只要一刻钟呢。”
“那真是恭喜婆婆了,婆婆的卦想来也已经有了答案,不需要我来算了吧。”
“不必了不必了,大师心善,留了机会给其他有缘之人吧。今日老婆子不是为了算卜而来的,是专程来感谢大师的,这是老婆子女婿的拜帖,女儿女婿孝顺,以后老婆子也能跟着享清福了。”
乙儿笑着又道了一句恭喜,没有忸怩的接过了老人家手中的拜帖,打开就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名字--大理寺少卿裴嘉齐。
原来这位老夫人正是裴嘉齐新过门妻子的母亲。
裴嘉齐的妻子姓许,父亲早早的就病逝了,还有位兄长,只可惜兄长耳根子软,没什么大本事,倒是娶了个精明市侩的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