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桂娥愣了愣,狐疑的打量着唐晓芙:“我向人打听过,别人说苏苡尘跟着她老板一家住这儿来了,你怎么会没听说过这个人?”
唐晓芙眼珠一转:“哦你说的是苏姐姐吧,我们不是喊她小苏就是喊她苏姐姐,你说苏苡尘我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苏姐姐之前是和我们一起住,可现在我的店拆了,一时半会儿开不了张,她就去别的地方找工作去了。”
“你就是她的老板娘?”岳桂娥显得非常吃惊,不敢相信的盯着唐晓芙。
“有问题吗?”唐晓芙嘴角微翘,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她,“你是谁?为什么要打听苏姐姐?”
“没……没问题,我是苏苡尘的婶子。”
“哦。”唐晓芙神情淡淡的,并没有表示出一丝一毫的热情。
岳桂娥心中有些不得劲,好歹自己是长辈,这个死丫头居然是这种冷冰冰的态度,她耐着性子问:“我问你,咱们家尘尘在你这里工作一段时间赚了多少钱?”岳桂娥打听道。
唐晓芙笑容扩大,露出一口小白牙:“苏姐姐能赚不少呢。”
“真的吗!”岳桂娥的眼睛马上亮了,紧着追问道:“不少是多少?”
唐晓芙歪着脑袋认真的想了想:“我记得好像是一个月二十五块钱,可是苏姐姐在我们家住,要交住宿费和伙食费共十五块,实际到她手上的只有十块钱。”
笑容顿时在岳桂娥脸上凝滞,瞪时厉起眼睛,近乎咆哮道:“看你年纪不大,心怎么这么黑咧,你是老板,你是剥削阶级,咱家尘尘不知给你赚了多少钱,你还好意思收房费和伙食费!”
唐晓芙把削土豆的菜刀在旁边的砧板上一砍,也厉起了眼睛:“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我怎么剥削她了?我没给她发工资呀!我跟你说,你今天不把话给我说清楚,我不会让你走!”
岳桂娥看着那把明晃晃的菜刀,气势顿时弱了下去,她没想到这样一个白白净净、长相漂亮的小姑娘居然这么凶!
岳桂娥讪讪地笑了笑:“我家尘尘也吃不了多少,而且每天在店里干活,也就回家睡个觉,又不占地方,你就不能大方一点,把这住宿费和伙食费完全可以给她免了嘛。”
唐晓芙慢条斯理地削着土豆:“苏姐姐那么大个人了,吃的再少一个月二十五斤米总要吧,一斤油总要吧,油盐酱醋和青菜我就不算钱了,你大方,以后苏姐姐回到我这里,你每个月背二十五斤米,提一斤油来做苏姐姐的伙食,行不?”
她知道岳桂娥不是一般的小气,要她拿一点东西出来就跟要了她的命似的,何况二十五斤大米,一斤油!
果然,岳桂娥马上转移了话题:“我家尘尘去哪里了?”
唐晓芙翻了个白眼,爱理不理的:“你是她婶子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
岳桂娥见打听不到什么,只得灰溜溜的走了。
苏苡尘这才小心翼翼的从屋里走了出来,心有余悸的拍了拍心口:“哎哟,差点把我吓死了,幸亏你把她打发走了,我在屋里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唐晓芙把手里刚削好的一个土豆放进盆里:“也只是暂时把你婶子打发走了,她迟早还是要找过来的。”
苏苡尘就有些慌张:“那她再找来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埋,当然是赶走喽,难道还把她当客人留下来?”唐晓芙见苏苡尘两眼直直的,心事重重的样子,就说:“苏姐姐,你别担心,凡事有我。”
苏苡尘不自在的笑了笑:“我在这里是不是给你们太添麻烦了?”
唐晓芙也笑了笑:“反正我就是个招黑体质,天天麻烦不断,不在乎你这点麻烦。”
她见苏苡尘还站着不动,就道:“你赶紧进去看书吧,再过几天我就要模拟考考你了。”
苏苡尘这才进了屋。
昏暗的路灯下,一个人影如鬼魅一样在街上游荡,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家里跑出的银梭。
大年初一的晚上,家家户户都在自己家里欢度佳节,路上并没有什么行人,只有从路两边的人家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和不时的几声鞭响。
银梭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可怜巴巴的望着人家家里的灯光,想象着他们正在吃好吃的食物。
从吴春燕家里跑出去后,她本来是想去找金波的,可是想到自己现在这幅尊容肯定会吓坏在温室里长大的金波的,万一人家从此嫌弃她了,以后再想利用他就难了。
所以虽然她翻院墙进了金波的家,却只趁人不备,从厨房里偷走了金波家一只年夜饭吃剩的烧鸡就跑了,然后在赵启富废弃的祖屋里将就了一夜,初一一大早就混上了长途汽车到了武汉,想找那些在城里结识的仰慕她的校外小混混渡过难关。
人家一看她这副模样,并且大过年的像条觅食的野狗似的,谁肯跟她相认?避之唯恐不及,就差用喇叭喊,自己不认识她。
银梭以为只要自己出现,再编一套惊天地泣鬼神的遇难故事,肯定会有男孩子怜惜她这朵娇花,对她伸出援手,没想到人家连给她开口的机会都不给,只差放狗咬人了。
备受打击的银梭如丧家之犬在路上乱逛,一整天除了饿的受不了在人家的菜地里偷了几根胡萝卜吃了之外,颗粒未沾,现在饿得脚都拖不动了。
得找块菜地,再偷几根胡萝卜吃,不然自己非得饿死不可。
八十年代的武汉还是能够找到菜地的,不过要在背街处,靠近池塘和小河边找。
银梭绕到背街处,走了很远也没有见到一小块菜地,正绝望时,忽然看见不远处的工地有几个男人进进出出,心里一动,走了过去,然后就在附近走来走去,做出种种撩人的举止。
终于有一个民工注意到她了。
那个民工当个稀奇事,把其他几个跟他一起在过年期间守工地的民工从屋里叫了出来,对着银梭指指点点,几个人还不时爆发出一阵放荡的笑声。
银梭气得咬牙,笑个什么笑,直接过来问一下老娘是不是卖的不就行了。
那个年代的人还比较保守,基本上就没什么站街女,这些来自乡下的农民工就更老实了,以为银梭不正常,哪里会想到居然有女人恬不知耻到这种地步会出来卖,因此没人明白银梭在他们面前走来走去的意图。
银梭牙一咬,老娘豁出去了,扭着屁股走到那几个民工跟前,软语娇声道:“各位大哥,要不要快活一下,我包你满意!”说着还抛了几个媚眼。
几个民工的谈话戛然而止,都惊讶万分的看着银梭,不仅因为她的话语,更因为她的模样,长得像个猪头一样,还说包他们满意,光看她这长相就呕吐呕吐,惊起一滩鸥鹭。
其实银梭长得不丑,相反还有几分清秀,那张脸特别适合装小白花,只是因为被打成了猪头,在昏暗的光线下就显得她长得很丑似的。
其中一个年纪大的农民工鄙夷的上下打量了一眼银梭,大手一挥,不耐烦道:“不要,快滚!”
银梭一下子就萎顿了,只得灰溜溜的转身离去。
就在她饥肠辘辘,如找不到食的野狗一样在大街上晃荡时,忽然背后有人喊她:“前面那个女的停一停。”
银梭回头,看见向她跑来的那个男人是刚才那几个民工中的一个。
不由高兴得心怦怦一跳,终于有一条鱼上钩了!
那个男人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到了银梭跟前,眼里闪烁着饥渴的光芒,但有一些赧然,毕竟能够做到像银梭这样不要脸还是需要强大的心理支撑的。
那个民工红着脸结结巴巴的问:“快活一次要多少钱?”
说着一双猥琐的眼睛死死盯住银梭脖子以下的地方。
银梭故意把胸脯挺了挺,打了个十的手势:“十块钱。”
那个民工掉头就走,讥讽道:“就你这丑模样,还要十块钱!”
银梭这才记起自己鼻青脸肿的模样,只得在背后带着一丝乞求的问:“那你说要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