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抹掉嘴角边的血迹,指着体育老师,“你心里做了什么亏心事你自己最清楚!我告诉你,你敢再欺负我姐,我就敢和你玩命!”
体育老师小声咒骂着,不敢再和他顶撞一句。
他分开人群,走了出来。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打人,他觉得打得值!
他打过了体育老师回到家,表姐正拿姐姐没办法,姐姐躲在棉被里一个劲的大叫。他急忙冲过去,“姐,我回来了啊!”
姐姐愣愣的看着他,不再叫喊。
表姐含着泪转身走出去。
这个家的模式就这样敲定了,他的姐姐只认得他,他也开始亲力亲为的照顾起姐姐来。
党生被重新送到幼儿园,他留在家里照顾姐姐。帮姐姐洗脸,梳头发,洗衣服。最尴尬的是,他一个大男孩还要帮姐姐换衣服、裤子。
姐姐不肯让表姐帮着换,所有该做不该做的活都落到他的身上。
隔三差五,他便要带着姐姐去医院复查。开始姐姐不敢去,他就耐心的哄着。
“姐,咱们就去看看,我陪着你,好不好?回来咱们就去打豆浆,你不是最喜欢喝豆浆的吗?”
姐姐眨着眼睛,好一会儿才点头。
他推着自行车,姐姐坐在车后座上。一路上姐姐紧紧的拉着他的衣角,眼神惊恐的四下张望审视着。他要一边推着车,一边和姐姐说着话。
姐姐从不答他的话,她只顾着四处观望,似乎在人群里找出一个坏人来。如果他的话一停,姐姐就会大叫起来,引来整条街人的注视。
一路上,他不停的和姐姐说着话,他比姐姐更像是个病人。唯有他知道,只有他在说话时,姐姐才会放心。
到了医院,他陪着姐姐一起见医生。医生在各项检查时,他都陪在姐姐身边。姐姐紧紧的拉着他的手,不敢看医生的脸。他只好一句句的哄着,一句句的劝着。
医生给姐姐开药时,也建议他把姐姐留在医院里治疗。姐姐好像听明白了这句话,拉着他的手号啕大哭起来。
原本就没想过把姐姐留在医院的他,更加坚定了接姐姐回家的决心。
第一个月里,他被熬得瘦了许多,也从笨手笨脚,被得麻利多了。
姐姐始终只找他,他就不能离开家。他托了三姨帮他接送阿毛,买些菜米。三姨还不敢进他家的门,因为一进门,姐姐就会大喊大叫。
三姨也跟着发愁,唉声叹气的对他说:“这要到啥时候才是个头啊?”
“姨,不管姐姐的病什么时候能好,我也不管姐姐能不能好,我都会一直照顾她和党生的。”
三姨叫了一声“傻孩子啊”,捂着脸哭了起来。
他提着行李跑向姐姐家。
还未进门,他就听到党生压抑着的哭声。紧接着,便是一声似困兽一般的极尖厉的喊声,那声音仿佛被人勒住了咽喉,听着都叫人有窒息之感。
他心一惊,推开姐姐家的房门。一股腥臭味直朝他脸上扑来,他不由得退了一步,眉头皱了起来。
姐姐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几乎到了洁癖的程度。地上不能有掉落的头发,床单不能有一星半点污渍。他从来都想象不到,姐姐所居的房子会恶臭扑鼻。
“姐。”
他轻唤了一声,房里的哭声和尖叫声都像是被人生生掐断,房间里如死一般的安静。
他踏进房门,第一眼就看到党生站在靠门口的地方,身上胡乱套着一件脏衣服,小脸上满是鼻涕和眼泪,小家伙的肩膀不停的抽耸着。
他的心跟着一疼。
转眼看向房间的另一边。姐姐,他那一向干净、利落且文静、温柔的姐姐,蜷缩在炕的最里面。
已是春深夏至,姐姐身上依然穿着厚厚的棉衣,身子周围圈了一床棉被。姐姐就躲在被子里面看着他瑟瑟发着抖。
“谁啊?谁!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姐姐的喊声已经沙哑得厉害,那叫声刺向他,他疼得不由得握紧了拳。
党生看到是他,伸出小手来,“舅舅……”小家伙终于见到了亲人,抱着他的腿哭得更为厉害。
他伸手抱起党生,眉头几乎拧成一团。
从前,他有父有母有姐姐。自从姐姐嫁错了男人,这个家就再不像个家了。
姐姐把被子裹紧她的身体,警惕的望着他,高声呼叫:“你到底是谁?你要做什么?!你不要过来!”
他不敢动一下,站在原地对姐姐轻轻的说:“姐!我是阿毛啊!”
姐姐扬着脸重复了句“阿毛”,他不管姐姐认不认得他,都朝着姐姐点点头。
姐姐和他僵持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放下被子,向炕沿爬了过来。随后蹲在炕沿,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
他抱着党生向前走了一步,把手伸向姐姐,声音放得更轻,“姐,我真是阿毛。”
姐姐的眸子忽然一亮,坐在炕上大哭起来,“阿毛,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他红了眼圈,伤心之余有一丝丝的安慰。姐姐还记得他呢……
当着姐姐和党生的面,他硬生生的把眼泪忍了回去。他任由姐姐的手攀上了他的手臂,“姐,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以后再也不走了!”
姐姐把脸埋在他的手掌里,她的泪水湿了他的手掌。
他仰起头,闭起眼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