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哭了,只呆呆的跪在那里,眼睛望着父亲的脚。
也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时候念完的,父亲把信撕得粉碎,狠狠的甩在她的脸上,“不要脸!”
她仰头看着支离破碎的信如雪片一般飘落下来,一片片的落在她面前的地上,她的心也跟着碎了一地……
“从今以后你不许跟那小子来往,不然我扒了你的皮!”
父亲说完话也不再吃饭,转身回屋。
她一直跪在那里,直到娘把她拉了起来。
娘的声音如往常一样柔弱,“阿玉,你要听你爸的话,别和那人来往了,啊?”
她低着头,踉跄的走进自己的屋,整晚再没出来。
她蜷缩在被子里,把被子盖住了头。
父母的对话声从隔壁的房间里传了过来。
“她爸,要不然我们问问阿玉那孩子家的情况?”
“问什么问?!”父亲开始骂起母亲来,“以后你给我看着点阿玉,她再和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我就休了你!”
母亲唯唯诺诺的说了声“好”。
她的泪水就再次滚落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父母房间里传来父亲独特的鼾声。她躲在被子里想,自己这辈子也许就这么完了……
弟弟压得极低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了来,“姐,我把你信给你粘好了。”
她没动一下,弟弟轻轻的说:“那我把信放在床头了……姐,”弟弟的声音带着愧疚,“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
她依然没动。
她一直躲在被里,很久很久不曾睡去。
她一直忐忑加着小心帮她娘拿碗、端菜、盛饭,她总觉得娘看她的眼神带着探究,她连正眼看娘的勇气都没有了。
娘却始终没问她,直到她爸也下班回来了,全家人准备吃饭,她才悄悄松了口气。
祖父从前是布坊家的仆人,解放后翻身有了自己的田地,却养成了封建大家庭的习惯。祖父是大家庭的大家长,整天坐在那里不苟言笑,妻儿都要看他的脸色说话。祖父更是十分厌弃自己家乡那一张嘴的标志性土话,所以刻意练成了开口便是半熟不熟的江南腔。孩子们都叫阿这阿那,像是一家人比整个村子里的人都高出一头似的。
到了她爸这里,沿袭了这个习惯,父亲若是不动筷子,全家人是万不能吃饭的。她在家里叫阿玉,弟弟叫阿毛。
父亲一直是没有笑容,再欢喜的事也只是动动眉毛,点点头,这就算是最好的褒奖了。
像今天,父亲坐在那里拿起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粥,她和娘、弟弟才能夹菜开始吃饭。
“阿玉,我听阿毛说你收到信了?是谁的信,怎么从没听你说过的呢?”
娘到底还是问出来了,她正嚼着菜,生生的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更要命的是,父亲那里已经放下了筷子,娘和弟弟跟着放下了筷子。爸皱着眉头看向她,“怎么回事?讲出来。”
父亲说话的声音不大,她却已经吓得筷子落到了地上。
父亲的脸当即沉了下来,她瑟瑟发着抖,低身捡起筷子。
“怎么回事?!”父亲的声音高了些,她低头抖着手,把筷子往自己衣服上蹭了蹭,“就……就是一起下乡的同学,他没有返城。”
“男的女的?”爸爸的声音低沉得要命,一个字一个字都砸在她的心上。
“女……女的……”
面对父亲,她只想说谎,不敢把实情对父亲讲。
父亲曾经说过,大姑娘家没经过父母同意就有对象,那就是耍流氓,他家是绝对容不得这样的女儿的。
娘似乎松了口气,看着父亲替她打起圆场来,“既然是这样,那快点吃饭吧。”
弟弟已经拿起筷子来,刚要夹菜,爸爸的手掌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弟弟条件反射一样把筷子扔在桌上。
“去把信拿来我看,快去!”
她的手紧紧的握着衣角,缓缓站起身,“爸,这信是我的,我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