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随风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为什么?”
“没有必要。”师小海平静地迎上秦随风的目光。
秦随风眯了眯眼经,继续坚持:“老友相见,叙叙旧也不行吗?”
“我们从来也不是朋友。”
秦随风一时无话。
“再见。”
她等了三秒钟,没有等到秦随风的回应,便不再跟他耗下去,掏出车钥匙,朝着自己的车走过去。
当她打开驾驶座的车门,正准备进去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挡住了车门。
“师小海。”
师小海无奈地转过身看着他。他们两人的距离很近,这是一个曾经会让她感到脸红心跳的距离,可是此时此刻,她的内心却无比平静:“还有事吗?”
秦随风的眼睛里波涛暗涌。他一字一顿缓缓地开口:“这些年,我很后悔。”
“哦?”
“我欠你一个解释。”
师小海歪了歪头。
年轻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太骄傲。她有过很多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她也有过好几次的冲动想要去找他,找他问个明白,或者等他来找自己说个明白。也许那时候他说了,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会信,因为她需要一个能让自己好过一点的理由,哪怕是借口都好。
就连柳承西问她有没有爱过一个人的时候,她都下意识地回避了这个问题。那是一段成长过程中的黑历史,这段黑历史险些毁掉了她的骄傲。
人之所以会对“前任”忿忿不平,无非只有一个原因——“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为什么会得到那样的待遇,不甘心承认自己看错了人。
然而当她再一次看到秦随风的时候,她的感觉是释然。人善于自省是一件好事,但是没有必要将别人的过错全都揽到自己的身上,从而迷失自我。
当初秦随风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和秦伦说那样的话,那是他的真心话?还是他心怀嫉恨想要毁掉一个比他阳光开朗的人?又或者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以前的师小海真的很想知道。但是现在她已经不再需要那个答案了。她只知道,那时候的她还不成熟,秦随风也同样。她的人生早已不需要一段过往来救赎,她想要的是未来。
“不必了——真的。”师小海说。
秦随风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想从她眼中看出一点点的口是心非来。但是,没有。
终于,他松开了挡住车门的手。
“再见。”
秦随风什么都没有说。
师小海钻进车里,关上车门,发动车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亚飞一觉睡醒的时候,病房门刚好被人推开,邵阿姨走了进来。
邵阿姨晃晃手里的食盒,笑咪咪地说:“山药绿豆粥,银耳莲子汤——加了点蜂蜜,甜的。大熊亲手做的。他有点事,晚上来看你。”
亚飞脸色微红,支撑着要坐起来。
邵阿姨快步上前,把食盒往桌上一放,扶她坐正身体。
“谢谢。”
“客气什么呀!”邵阿姨把给病人吃饭用的小桌板放好,开始摆食物。
食盒的保温性很好,盖子打开,食物还冒着热气。邵阿姨一边帮亚飞盛粥盛汤一边和她闲聊。
其实亚飞有些担心,那天刚刚来了之后,熊包包会和他的母亲说些什么,她试图看出邵阿姨的态度有什么古怪之处,然而完全没有。
邵阿姨说:“大熊像他爸,以前他爸年轻的时候也总喜欢做东西给我吃。我那会儿在单位上班,每天一到中午,他就在楼下喊我的名字,我下去了,他把饭盒塞我怀就走了,一句话都不会说——这点大熊也像他爸!”说到这里,她忍不住一阵笑,“他爸的厨艺可比我好多了,我以前都不会做饭,是生了大熊以后,他爸工作忙不过来,我才学的。我到现在做的也一般般,没有他们父子做得好。
她说起自己的家人,眉眼间尽是笑意和爱意,暖得几乎要将人化了。
她跟亚飞聊日常,聊大熊父子,漫无目的地,一会儿聊到自己刚结婚的时候,一会儿又跳到前两天发生的事儿,没多久又讲起熊包包小时候的事儿。
她聊起这些事的时候,是真的开心快乐的,就连亚飞都受到了她的感染。亚飞很少跟人谈心,更何况是跟一个长辈。若是往常,别人喋喋不休向她诉说自己的故事和心理,她恐怕是会感到厌烦的,可邵阿姨所说的,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烦,甚至觉得颇为有趣。有时候邵阿姨说到兴起,连亚飞也会跟着微微地笑。
听着听着,亚飞就走神了。
邵阿姨见她表情有变,忙止住了话题:“哎呀,对不起。你瞧瞧我,就是爱唠叨。竟跟你讲这些无聊的事儿了,你不用理我!吃吧吃吧!”
亚飞垂下眼,盯着面前的粥和汤发呆。她走神不是因为无聊,而是因为,她被触动了。
她突然问道:“阿姨,你觉得,婚姻是什么?爱情是什么?”
若是让师小海和路秋天听到她竟然问人这样的问题,只怕要惊掉下巴。或许是最近总在病房里养病,太过清闲,于是她忍不住胡思乱想,想自己从前不会想的问题,想她以为自己已经有了答案的问题。
往常即便她想了,她也不会说出来,更不会询问别人的答案。可是今天她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听听熊包包的母亲会怎么说。
邵阿姨愣了一愣,放下手里的东西,歪着头认真思考。她的神情仿佛一个二八少女,天真善良,对一切充满好奇。思考了一会儿,她终于想到了答案,弯着眉眼笑了:“要我说呀……婚姻也好,爱情也好,友情也好。你愿意为它付出什么,你想从它那里得到什么,它就是什么。”
亚飞又一次走神了。许久之后,她微笑着点了下头。
吃好饭,邵阿姨扶着亚飞躺下,开始收拾饭盒。
亚飞拿起床边的手机看了一眼。她看到了一条新的短信,是宫刚发来的。
这几天来,宫刚一直没有死心,他还在尝试说服亚飞,持之以恒的给她发消息。威逼利诱各种各样的手段,可以说都使上了。
“你所有的一切都是父母给你的。就连你的身体也不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宫刚说。
在她刚成年的时候,宫刚的确给了她一笔财富。那笔钱财是用来跟她划清界限为自己减少麻烦的,所以他也没留什么后手。先前师小海和路秋天还给她出过主意,按理说,如果她不想还,宫刚也很难讨回去。但她早已做好了偿还的打算。这固然会让她今后的日子节衣缩食一点,但是无所谓——就像当初宫刚给她钱时的心态一样,为自己未来的生活省去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这一次,亚飞的内心很平静。她给宫刚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