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包包并不知道亚飞和路秋天之间究竟产生了什么矛盾,他也不知道亚飞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因此他不能就此发表评论。他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又很认真地看着路秋天,说:“亚飞她,是个很温暖的人。”
路秋天愣住。几乎每一个认识亚飞的人,都会说亚飞很酷,很高冷。这未必是在贬低亚飞,确实是客观评价罢了。可这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亚飞是一个很温暖的人。
她的心情一时间难以描述。她并不是反对熊包包说的话,甚至潜意识里是认同的,可她还是觉得委屈。熊包包是喜欢亚飞的,所以理所当然会站在亚飞的角度帮她说话。可她今天心情很低落,也会希望,有一个喜欢她的人,能够站在她的角度,安慰她几句。这种嫉妒和羡慕的情绪加重了她的失落感。
于是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语气不善地说:“行了行了,知道你们家亚飞最好了!我回去了!”
熊包包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他看出路秋天生气了,却口笨舌拙地不知该说什么。
路秋天提着保温食盒转身跑出去了。
离开大熊甜品屋,路秋天并没有马上回去。她在街上茫然地徘徊了一阵。
她是一个很害怕孤独的人,而今天晚上,她的孤独感前所未有地强烈。她掏出手机,点开和岳戈的聊天界面,犹犹豫豫地打下一行字,又犹犹豫豫地按下发送键。
“我好想你。”
她攥着手机在路口站了五分钟,没有得到回信。
愈发强烈的孤独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把手机收回口袋里,低着头,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她很想很想现在有人能陪在她的身边,陪她说说话,听她抱怨几句。或者什么也不说,只要能有个人,陪她一起回家,陪她一起等电梯,陪她一起穿过黑暗的楼道,那样也都够了。
她进入小区的大门,穿过绿化带的回廊,终于走到居民楼的楼下。她一手提着食盒,一手伸到背包里掏钥匙开门。
“叮。”
她一下没有抓稳,钥匙落在了地上。
她正要弯腰去捡,突然斜里伸出一只消瘦、苍白的手,替她捡起了钥匙。她抬头一看,看到了亚飞那张一贯冷冷清清的脸。
亚飞还背着包,苍白的脸因为吹风而有些泛红。她轻轻吸了吸鼻涕。她还没有上楼去过,一直坐在小区的花园里等着。
路秋天呆滞地望着她。
亚飞淡淡地开口:“一起上去吧。”说着打开了居民楼的大门。
她已经走进去了,路秋天还没有跟进来。于是她用手挡着大门以免门关上,回头看着路秋天。
几秒钟后,路秋天茫然的双眼里又恢复了神采。她快步走进去挽住亚飞的胳膊,晃了晃手里的食盒。淡淡的香气从食盒里传出来,让她忍不住吸了吸涎水,笑着说:“快点回去吃宵夜吧,我肚子都快饿死啦!”
自从上次亚飞病了一场,她就没有再开过车,每天都和路秋天一起坐地铁上下班。这一天他们加班的太晚,地铁末班车已经结束了。
她们叫了一辆的士车回家。平日里就算两个姑娘一起叫车,也会一起坐在后排。路秋天会喋喋不休地聊最近生活里发生的小事,聊最近看过的电影,聊最近吃过的好吃的食物。亚飞虽然话很少,但她是个不错的聆听者,于是两人分工明确搭配合理,一直以来倒也称得上其乐融融。
可是今天,车刚停下,亚飞就主动拉开了前座的车门,率先进入前座坐下。
路秋天还站在车外。她其实也在生亚飞的气。这么久以来,虽然亚飞这个人一向冷冰冰的,但是因为她对每一个人都是那么冷,并不只针对路秋天,所以路秋天不介意,她喜欢亚飞,她一直把亚飞当成自己的好朋友。可是今天,她却突然对这段友情产生了“原来一直是自己在用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挫折感。
她承认自己读的书与亚飞少,自己的学历没有亚飞高,自己的见识与社会经历也没有亚飞丰厚。可那又怎么样呢?凭什么,凭什么拿她当傻子看待?
的士司机见路秋天迟迟不上车,心急地摇下车窗催促:“小姑娘,你们到底是不是一起的啊?你不上车我开了啊?”
路秋天这才拉开后座的车门上车。
回家的一路上,车里的气压都很低。路秋天和亚飞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司机师傅却是个能侃的。他说,你们两个小姑娘做什么工作的?怎么这么晚才下班啊?
亚飞和路秋天都不回话。
司机师傅不以为意。开出租车是个特别锻炼人的职业,再怎么闷骚寡言的人,开它一两年出租,也都能练出尬聊十级的水平,要不然就得把自己憋进精神病院去了。客人不回话,他自顾自接着说。他说,你们两个小姑娘是同事,而且还住在一起?那关系肯定很要好吧!哎哟,怎么都不说话,吵架啦?
司机师傅还是很有察言观色的本领的。
他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突然哎哟地叫了起来。他说,肯定是吵架了,后座这个小姑娘怎么都要哭了?你们年轻人啊,真是的!
亚飞听了他的话,诧异地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路秋天嘴角下撇,眼眶里真的盈满水光,随时都会哭出来。她是真的伤心了。
亚飞愣住了。她嘴唇翕动,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们的住处离工作室并不远。十几分钟后,车就在小区门口停下了。
临下车前,路秋天看了眼自己的手机。下车后,亚飞没有说话,但用眼神无声地邀请路秋天和自己一起走。
然而路秋天却硬邦邦地说:“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亚飞无话可说,转身自己离开了。
她走以后路秋天过了马路,径直走向大熊甜品屋。时间这么晚,大熊甜品屋也已经打烊了,但门还开着,屋子里亮着一盏灯,也不知道是为谁留的。
路秋天推门走进去,店铺里面就剩下熊包包一个人,他坐在桌边,正低着头画画。他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发现是路秋天,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说让路秋天等一等,自己就进后厨去了。
没多久,熊包包提着一个保温箱出来。箱子里装的都是食物,他把保温箱递给陆秋天,憨憨地笑了笑,说:“麻烦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