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让杨言去?你能放心就行。”
沈木兮忙不迭的摇头拒绝,“我一点都不放心,班主任或许会直接把沈木腾的家长拉进黑名单。”
季遇白看她一眼,眼底有笑意晕染开薄薄一层,“还有别人能去?”
“司影……好像也不行,下午上班来不及,”沈木兮瘪着嘴,眼神无辜,“那你以什么身份去?”
季遇白笑了一声,目光笔直的盯着她,有些锐利,还有些玩味,“你觉得呢?”
沈木兮迷茫的摇摇头,眼底却亮亮的一小簇,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顺风车都有了,不知道现在有一种叫做家长租赁的职业吗?”季遇白冲脚边趴在地毯上的软软勾勾手,软软一跃而起,顺着沙发扑到他的腿上,他垂眸,修长的指骨没进了那奶油色柔软的毛发里,过了会才继续说,“一次两百,记得结束后付我工资。”
沈木兮愣了半晌才彻底明白过来这人的具体意思。
“那这样好了,如果这次结束后,最后的评价和反响还不错的话我就先预付你十次的钱,以后的家长会就都交给你了。”
季遇白对她此时转折巨大的反应有些猝不及防,稍一愣神,低低的笑了两声,“木兮,这句话也就你敢这么说出口。”
沈木兮踢掉拖鞋,盘腿坐到沙发上,扬了扬下巴,“是嫌工资太低吗?那我每次给你涨一百,一次三百,怎么样?”
季遇白不无叹息的道,“看来我一次……只值三百?”
沈木兮并没有细细品味这句话中可能涵盖的另一层深意,继续大咧咧的说,“你不能坐地讲价,说好了两百,我给你涨一百,这就已经仁至义尽了,好了,就这么定了。”
季遇白只是笑,不说话。
“对了,小腾放寒假我又要回家住了,”沈木兮往嘴里送了一块苹果,咬着果肉含糊不清的继续说,“我想跟你请个小长假,行吗?”
季遇白看她一眼,又移开视线,声音里几可不察的染了几分落寞,“行,回去吧。”
沈木兮看着他反应清淡的侧脸,咬了会嘴唇,心里越发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称职,手也伸过去放到软软身上给它顺毛,小声问,“那你过年的时候怎么办?你跟软软自己在家过年吗?会不会无聊?”
“软软你抱走吧,”说话间,搭在软软身上的两只手无意中擦了一下,季遇白指背一僵,收回手,从矮几上捞过遥控器,打开电视机,淡淡道,“我刚好准备下周一去国外度假,过完年再回来。”
“是吗?”沈木兮眼睛眨了两下,不禁有些失落,声音一下就低了,闷声闷气的,“之前也没听你说过,那你想好去哪里度假了吗?”
“墨尔本。”季遇白按着遥控器调频道,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屏幕上光影变幻,从他清隽的脸上不停的扑簌跃过,却一丝亮意都留不住,那眼底仍旧寡淡。
趴在腿上的软软小声的打了个哈欠,探出舌头舔了舔唇边,慢慢阖上了眼睛。
沈木兮觉得自己委屈的极其没资格和道理,却仍旧止不住的想问,“哦,是有你的朋友在那边吗?会有人陪你一起跨年的吧?”
沉默,一秒,两秒,更长。
“木兮,”季遇白转头看她,脸色和语气都颇有些无奈,“你的问题太多了。”
“对不起,我以后注意,”沈木兮近乎逃避般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慢慢染上了一丝淡淡的哭腔,“我以后会安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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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白叔叔一次三百,想要的过来报个名,我给你们排上队先。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还在犹豫神马,再犹豫都排到遇白叔叔八十岁以后去捏
我什么都没说,我是个纯洁天真的好孩纸,捂脸
沈木兮回公寓后不久便自己打车去接了软软回家。
小家伙大概真是在医院里闷久了,这会被沈木兮用毛毯裹着身子抱出医院大门后没多会就开始探出头挣着要自己跑出来。
沈木兮抱着它坐在出租车后排,时不时就按一按它的小脑袋,又或者拿额头抵着它蹭一蹭,听小家伙满足的呜咽两声,她也慢慢的笑了。
或许她就应该和软软一样,沉淀心境,做个他心爱的宠物。
乖顺,安静,陪伴,蜷缩在他的掌心,偶尔的撒撒娇。
可她明明又不甘心一直这样下去,她不想做那个永远都长不大需要被人保护的小女孩。
她不是菟丝花,也不可能依附他一辈子。
同时她又有些担心,是不是等自己真的长大了,羽翼丰满,就要从他的手心飞走了?
所以,如果这样的结局无可避免,那就慢一点,慢一点长大吧。
让她可以再多几个抱着吉他伴他入眠的夜,让她可以在晨跑时同他一起发现一朵忘记凋谢的花。
那么他的伤口呢,又该由谁来帮他医治呀?
沈木兮结束了下午的选修课回家时,软软正自己趴在阳台的落地窗前打滚玩耍,小爪子时不时的按到玻璃上,像是要探出去,又找不到出口。
沈木兮把书放回卧室,拿了一块软绵绵的毯子把小东西裹起来,看了眼时间,已经马上五点了,以往的时候季遇白这会都该回家了,今天也不知道是真的在忙还是怎么。
室外夕阳正暖,微风很轻,沈木兮怀里抱着小东西下了楼,沿着晨跑时经过的那条石砖路漫无边际的踱着步。
软软很兴奋,小脑袋探出来左右巴望个不停,看着身边经过的那些成年狗狗还狐假虎威的“嗷嗷”两声,叫完后又立马缩着小脑袋躲回毯子里,一动不动了。
沈木兮嘴里念着它没出息,唇边却是洋溢着大大的笑容。
脚步停在灌木丛前的一排原木长椅边,沈木兮抱着小东西坐过去,又把它从怀里放出来,握着它两只软乎乎的前爪交代,“现在哪里都不许去,给我在旁边老实坐着。”
软软“嗷嗷”两声算是答应了,沈木兮又眼神凌厉的瞪了它几秒才放开对它的困制。
软软很乖,果真就趴着身子在沈木兮腿边一动没动了,除了黑溜溜的眼珠在不停的转来转去,追赶着这些新鲜的事物和风景。
沈木兮抬头去望天,一只手落在它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它顺着毛。
灰白色的天边一大半被染成了橘黄,像是被谁不小心扑洒了画家的油彩盒子,那抹颜料由深及浅,一层层蕴开,向着远方无尽的蔓延,没有边际。
沈木兮眯起眼睛,朝着那副美轮美奂的油画伸出自己另外一只手,顿在空气里,挡到了眼前。
五指张开,指骨纤细,被余晖笼盖上一层薄薄的暖意,白的近乎透明。
她从指缝里捕捉到了路边那两棵掉光叶子的木棉树,枝桠稀疏的编织在一起,像是那个人手心里干燥的掌纹。
她忽然很想弹吉他,想唱陈粒的远辰,想唱那句,爱你锋利的伤痕,爱你成熟的天真,多谢你如此精彩耀眼,做我平淡岁月里星辰。
还有很多首她喜欢的歌,她都想要唱给他听。
从清晨的微薄熹光里,唱到日光高照,唱到斜阳西落,唱到夜色渐浓。
思绪被放空,神游到了另外一个星球,长椅忽然微微一颤,身旁一直安静的软软小小的“呜咽”一声,沈木兮伸向空中的那只手还没收回,先下意识的朝旁边扭头看过去。
男人眉眼低垂着,目光温柔的看着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小家伙,像是在注视着自己的孩子般慈悲,那唇角微勾,正柔化了那张脸上所谓的薄凉和淡漠。
她忘了收回自己停驻在半空中的手掌,呆愣的看着宛如天降般的他,看他温润的眉梢眼角,看他微挺的鼻翼,看他半抿的薄唇,看他在夕阳之下,身披薄光,看他微笑,看他神秘,看他总是不欢不喜,无悲无乐。
世间人千万,或优越,或平凡,或俊美,或淡然,又都不过如斯。
他抬眸看向她,变回了他平日里的样子,眼底的情绪清浅无痕,“木兮,起风了,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