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天亮

渡你一世安暖 北以 5260 字 9个月前

沈木兮抿紧唇角,她还想问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句话太过晦涩不明,其中的深意就像这个男人一样,她听不懂,看不透,可眼下却又只能亦步亦趋的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没有退路。

这无疑让她更加心慌。

绿灯亮了,季遇白重新启动车子。

旁边小姑娘的情绪浮动太过明显,他想了想,自己似乎是忽略了她的年纪与阅历,刚刚的回答更是与她的想要的答案背道而驰,便索性又补充了一句。

“两百万算是借给你的,以后有钱了再还我。至于利息,就拿照顾软软来抵,怎么样?”

沈木兮狠狠地怔了一下。

她第一次开始认真的考虑,她对这个男人的看法是不是只停留在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他昨天解释过了,那天喝了酒,而且又是发生在躁动迷乱的酒吧。

可以……理解的吧?

但她仍旧是不懂他这样做的理由。

软软只是一个幌子,她心里再清楚不过。

可至少现在,他又很用心的编织了一个让她心安理得的网。

对于她现在的处境,这个网是安全的,或许,还会有那么一些温暖。

思及此。

沈木兮笑了一声,眼睛逐渐明亮起来,像是被吹散了那层灰色的雾,变的干净如初。

“可是作为一个商人,这样的投资真的不会亏本吗?”

好像是自己那天在车上的原话?季遇白忍不住弯了下唇角,侧目看她,“当然不会,”

他语气十分笃定,“我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

沈木兮看着他仍旧清清淡淡不含情绪的那张脸,轻轻的眨了眨眼。

她不想再追问什么了,因为心里的很多东西都已经明朗,像是晒过了太阳般,终于重见天日。

她欠他的,只是两百万,再无其他。

至于这个男人想要的天亮,她此刻无暇顾及,而她的天亮,她忽然就有了放手追寻的勇气。

心里那根绷了太久,扯的都有些疼的弦一下子就被从两端释放,她长长的舒了口气,一直紧张着的身子也舒展开来,若不是考虑到这辆车的空间太小,她都想伸一个大大的懒腰了。

她每个微小的情绪波动都被旁人尽收眼底,季遇白浅松一口气,唇角漾起一个极小的弧度,不易察觉。

之前是他考虑不周,好在还不晚。看来这种相处模式,应该是最适合不过了。

车子在公寓车库停好,沈木兮一手拎着高跟鞋推门下去,地上像铺了松软的地毯一样,无论怎么踩都是舒适的,她反手关好车门,脚步轻快的就要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看她难得这么开心的模样,季遇白胳膊上弯着那件外套,站在原地略一思忖,还是叫她,“木兮。”

她只走出了几步,听到声音后立马转回身子,唇角还洋溢着由心而发的笑,那双眸子清亮的灼灼如桃华,像是耀着光,能直接照进人的心底。

他怔了一下,忽然就想起了在酒吧第一次见她的模样,那么瘦小的一个,面无表情的穿梭在摇曳的人群中向他走来,像是看破了世俗,又像是厌恶了一切,甚至一度让他觉得那有些像是缩小版的自己。

她的固执和坚韧都写在了脸上,是他一眼就能够看到的东西。

而那双眼睛里,勾画出了一团火的形状,他几乎难以自制的想让那团火烧的更旺。

他想被烧一次,哪怕会烫的很疼。

那是一种身体最深处的触动,关乎灵魂的蠢蠢欲动,而他能清晰确定下来的是,这些年,也只有她而已。

他独自走过了那十年的五分之四,这条路太过漫长,风霜很冷,他的心都被风干冰冻,他无数次的摔到,再爬起来,心身俱疲。终于到了最后,他远目望去,隐约看到了那扇石门,却在这时意料之外的遇见了她,她从废墟里挣扎,满目疮痍的站在自己面前,她像是佛祖派来了却他最后心愿的那个小仙,陪他走完这寥寥两年,渡他余生再无痴怨与流连。

季遇白晃了晃手里的外套,沈木兮立马就会意了,脸颊迅速覆上一层淡淡的粉,低下头几步跑过来,接过那件外套搭在了自己裸露的肩上。

布料是凉的,并不温暖,像是冬天的棉被,总需要你先以自己的体温感染它,最终才可以抱团取暖。

车子平稳驶出车流,开进了超市的地下停车场。

沈木兮有些惊讶的侧过头去看了看季遇白,还没开口,旁边的人就先回答了她想要问的问题。

“我去买点晚上要吃的食材。”

自己做饭?沈木兮忍不住一晒,有些心虚的说,“可是我不会做饭。”

季遇白正专注的看着后视镜将车子倒进车位,听到这句话时淡淡勾了下唇角。

“我知道。”丝毫没有意外的语气。

泊好车停下,他大致扫了眼沈木兮身上的礼服,习惯性的皱了皱眉,低声,“自己在车里等可以吗?”

沈木兮怔了一下,对上他探究的目光后又立马了然,脸颊浮上一层潮热,她低下头小声的说了句,“可以的。”

季遇白却没有立刻拉开车门下去,他别开眼,透过挡风玻璃和车窗又环视了一下周围,地下停车场的光线很暗,只有入口的方向透进来一溜薄薄的光,此时也并不是购物的高潮时段,硕大的停车场空荡荡的,只稀稀疏疏的停了为数不多的几辆车,气氛不免有些幽暗。

他看着缩在副驾驶,仍旧对自己抗拒且疏离的沈木兮,放轻声音,“会不会害怕?”

不知是不是受了此刻氛围的感染,声音拂过耳际,竟柔软的不可思议。

低沉而清凛,是这个年纪的男人特有的磁性,尾音上扬,又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沈木兮觉得心跳像是慢了一拍。

她从没听过这个男人用这种语调说话。

她下意识抬头去看,正遇上他的目光,那双眸子并没有很亮,一如既往的深邃而沉,却又是她此时唯一的光。

她差点就陷进去。

呼吸不知是何原因,顿时便收紧了,她微张开唇瓣小口的呼吸,摇摇头,“不会害怕。”

季遇白薄唇微抿了一下,目光还停在她的脸上没有移开,似乎能把她看穿的笔直,沉默须臾,他说,“我很快就回来。”

一直到看着那道欣长的身影进了电梯,沈木兮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心跳用了很久才恢复平稳,但是刚刚的那种感觉。

她摁了摁额角,心里暗自嘀咕,一定是疯了。

超市不知是在装修还是什么,总有几声沉闷的撞击声时不时从某个方位传来,沈木兮趴着车窗往外看,却只看到昏黑一片,只有远处几辆白色的私家车异常扎眼,周围并没有丝毫异常。声音大致是从楼上传来的也有可能,她默默的安慰了自己一句,便低头开始从手机里翻出常听的几首音乐。

今天出门忘记戴耳机了,所以音乐只能开外放。

那会说不害怕其实是假的,这么待了几分钟后沈木兮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看外面,一直紧绷的大脑也在这轻缓的音乐声中逐渐放松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忽然晃过一抹刺眼的白光。

沈木兮拿手背遮到眼前挡了挡,微眯着眼睛慢慢睁开,视线恢复清明,就见对面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辆红色的牧马人,车里坐着几个看起来不太正经的男人,正对着自己吹口哨,接头耳语,笑的不怀好意。

见她睁开眼睛,那车灯才关掉了,一扇车门被拉开,副驾的那个男人嬉笑着向她走过来。

沈木兮心下一紧,下意识的先去拉了拉车门。

好在季遇白走的时候是将车锁了的。

她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没事、没事的。

那男人走过来敲了敲车窗,一张令人做恶的脸就快贴上去,他嘴里说着什么沈木兮没听太清,但单看这张脸就已经够她恶心了,男人眼底的邪念明显且张扬,她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往左手边挪动。

她手里用力的握着手机,正犹豫着要不要给季遇白打电话,旁边那人就开始没完没了的敲着车窗,脸上表情变了变,像是不耐烦了,露出些凶狠,呲牙裂目。

身子挪不动了,受到旁边的阻隔,她已经没办法冷静了,手抖着划开屏幕,关掉了音乐,翻出那个名字,还没摁下拨号键,就听车锁响了一声,有光线从眼前一闪而过,很快消失。

心脏用力的跳了一下,她抬头,隔着挡风玻璃,远远地看到了刚从电梯走出来的季遇白。

他的西装外套还扔在车后座,上身只穿了一件纯白的衬衫,挺括又熨帖的勾勒着男人肌理流畅的身躯,衬衫下摆收进了黑色的西裤,袖口则随意的翻折起一个弧度,堪堪露着线条紧致的手腕,他的左手拎着这个超市最大号的购物袋,右手则将车锁环在食指绕了个圈,又松松垮垮的放进口袋里。

周围那些聒噪的声音像是立马就消失了一样,安静到她似乎能听到他向自己走近的脚步声,沉稳,有力,和她此刻心脏跳动的频率一样。

说不清原因,那人分明只是一个恣意的姿态,他明明什么都做,只是安静的朝她走来,她却莫名的觉得内心不再焦虑不安。

这个念头只持续了几秒,像是一阵电流涌进了心脏,又一瞬即逝。

他,怎么会带给自己这样的感觉?不应该的,这太荒唐了,不是吗?

季遇白经过对面那辆车时只是低眸淡淡的拂了眼那车牌,又面无表情的从站在副驾车窗旁的那人身上一扫而过,然后径自开了后备箱,把购物袋放进去,将最上面的一双棉质拖鞋拿在手里,拉开驾驶室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