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夜都在做着各种光怪陆离的噩梦,甚至像是几个不同的梦境都串到了一起。睡眠质量不佳,以至于第二天竟然睡到了十点钟才醒。
她拥着薄被坐起来,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先看向飘窗那里,软软并没有在卧室。
拖着有些发虚的身子爬下床,沈木兮先贴着门听了一下,客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这才推开门探出身子。
季遇白应该是去上班了。
她重重松了口气,转身关门的时候才发现上面贴了一张便签。
早餐放在微波炉,加热两分钟就可以,软软已经喂过了。
男人的字迹力透纸背,内敛而沉稳,她叫不上来这属于哪种字体,看了两遍,却也觉得赏心悦目。
沈木兮把它揭下来,随手扔进了垃圾桶,走进客厅后不知想起什么,折身回去又捡了起来。
软软正一副餍足的模样懒洋洋的窝在藤椅上晒太阳,细细软软的毛发染了一层微光,被阳光一晒,像个温软的小毛球。
沈木兮看了几秒钟后忽然反应过来,季遇白早晨应该是去自己房间把软软抱出来的…
她第一反应是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
她觉得大脑又乱了。
季遇白真的是花两百万让自己来照顾这个小家伙两年?
一想到昨晚浴室里的那副情景,她脸颊立马又不受控制的烧起一片红晕。
他说,木兮,不要玩火。
他拒绝了她,她该庆幸的。
可,这并不合常理。
洗了一把冷水脸,她去厨房打开微波炉。
一个三明治,加了培根和煎蛋,还有一碗青菜粥。
微波炉加热的时间,她靠在流理台上大致环视了一下厨房,厨具齐全且整洁,光可鉴人,冰箱储存的食材不多,却也都新鲜的皆是近期采购。
一个经常自己下厨的单身男人?
微波炉清脆的响起提示音,打断了她的沉思。
她心不在焉的填了填肚子,去洗碗的时候又想起来昨晚好像是他自己收拾的餐桌?
沈木兮觉得,自己真的需要跟他谈一谈了。
只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已经见识了这个社会太多的人情冷暖,当然不能否定好人的确存在,可是,能遇到的几率太小了不是吗?
更何况,她与季遇白的第一次见面是不太愉快的。
今天下午一点半开始有一堂选修课,沈木兮点完到之后趁老教授写板书的空从后门又偷偷溜了出去。
司影一周前给她介绍了一个车展模特的兼职工作,今天下午两点半开始,六点半结束,四个小时的时薪为三百块钱。
季遇白给她的那张卡被她放到了卧室的床头抽屉,虽然那笔钱足够她与沈木腾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费,但是不到万不得已,那些钱她并不打算拿出来用。
到展览中心的时候不过两点,司影已经到了,见她进了更衣室,便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示意她过去。
她从家搬出来的时候太过匆忙,只简单拿了几套必须衣物,并没有适合展览要穿的礼服,司影已经接过很多次这种兼职了,便直接从家给她带了一套过来。
一条香槟色的燕尾裙,前端的下摆长度刚不到膝盖,后面则将将拖地,抹胸设计,并不会露太多,但薄削的肩膀和精致的锁骨却无所遁形。
据司影的介绍,这已经是她所有的礼服中最保守的一件了。
司影已经化好了妆,见沈木兮换完衣服出来时意料之中的被惊艳到了。
香槟色是很挑人的,若气质不佳很容易穿出老土或者艳俗的效果,但沈木兮举手投足间的清冷矜美却将这个颜色驾驭的游刃有余。
她骨子里始终是骄傲的,眼角眉梢的那种贵气都是时间洗练出来的痕迹,即使有一天没落了,混迹人群,擦肩而过也好,只余一个背影也好,你总能轻易的被她吸引到,再默默感叹一句,她一定是一个低调的贵族。
其实在这之前,司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够跟沈木兮成为朋友。
她在酒吧做调酒师,拿着菲薄的工资,以最卑微的姿态攀缘在这座城市的边缘。
沈家出事,当时被炒的满城风雨,她自然也无意中听到了一些关于沈家破败的传闻,当她看到了穿着小香外套去酒吧应聘服务生的沈木兮时,她毫不含糊的承认,自己被震惊了,谈不上可怜,因为她没资格,只是纯粹的欣赏,她喜欢看她神色淡然的端着酒水穿梭在那些或贪婪或放纵或落寞的人群中,那是一种异样的风景,又或许,只有她发现了。
王尔德说过,我们都生活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司影总觉得,她是美好的,无关她之前的生活与身份,是她的灵魂,是很深处的东西,在淡淡的闪着光,像是亮成了一颗星。
杨言时不时就从后视镜看一眼后座阖着眼假寐的季遇白。
最后终于是忍不住了,他轻咳一声,吞了下喉咙。
“遇白,昨晚战况如何,给兄弟说说呗,我保证不外传。”
半梦半醒之间,季遇白先想起了沈木兮闯进浴室的那一幕。
明明就害怕的要命,还偏偏上赶着去赴刑…
殊不知,那副小表情真的可爱的紧。
他无意识的轻笑了一声。
杨言一直偷偷观察着自己问完那个问题后季遇白的反应,本来都做好准备受他一记冷冷的眼风了,没想到,这人竟然笑了?还笑得这么春风荡漾?
“卧槽,”杨言激动地一拍方向盘,兴奋到嘴巴张了好久愣是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遇白,你终于不是老…”
后面的两个字是生生被那记迟来的眼风逼回去的。
“我懂,不可说,不可说。”杨言戏谑的笑着,也是第一次被他瞪了一眼之后还能笑的这么开心。
面色虽不正经,话语虽调侃,可其实,内心的高兴,是由衷的。
“她是去照顾软软的。”后座那人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又阖上眼,重新恢复了那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杨言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软软是什么鬼?不是,遇白你就算是给你家二弟起外号也不能起个这样的名字吧,哪有男人这么说自己的?”
“再废话你就下车!”季遇白捞过一本杂志不偏不倚地摔了过去,正砸在杨言的头上。
杨言揉了揉头,低低的骂了一句,嘴上却是不依不饶的继续追问,“你不会真的就花两百万买个花瓶吧,还只能摆着看看?这一看还打算看上两年?你看不腻我想着都腻了。”
“没人让你想。”
杨言,“……”
车子在展览中心的门口停下,杨言泊好车,几步跟到季遇白身边,苦口婆心的劝着,“你不是喜欢那丫头吗?喜欢就去追,追到了就在一起啊,你自己都说了,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哪个女人让你想靠近了,现在的机会多合适啊,同住一个屋檐下,干柴烈火的。”
季遇白微拧眉,声音一下就沉了,“我给不了她未来。”
杨言忍不住抓着头发跳了跳脚,在大脑里艰难的措辞,“遇白,蓝衫都走了快十年了吧,你也该放下了。你找了她那么久,更何况蓝衫资本,季遇白,这五个字,不是,这七个字不管是电视广播还是在网络上都已经够火了吧,她要是想回来肯定早就已经回来了,而且当年也…”
季遇白的脚步生硬的滞在原地。
他根本没有勇气听到杨言接下来的那句宽恕。
“不管她回不回来,这都是我欠她的。沈木兮,我能给的,只有这两年。”
说到这,声音一下就轻了,无力的不像这个男人该有的脆弱,“还有最后两年,我好像真的找不到她了。”
杨言欲言又止的咬了咬嘴唇,心里低骂一句,难得这么认真的去纠结一件事情。
季遇白拍了拍他的肩膀,继而转移了话题,“有计划选哪款车吗?”
两人转了弯,进入了展厅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