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后,韩轩的房门被她从外面敲响。“韩轩,睡了吗?是我!”
刚躺下的人起身走向门边,隔着门,他回应说,“正要睡。怎么了?”
“那个,你先开门。”
门被打开,散发着一股香皂香气的韩轩出现在她面前,“到底有什么事?”
仰面,她一脸难为情地开口,“我在你房里睡一晚成吗?”
不解与明显的拒绝神情,“为什么?”
“我房里有奇怪的声音,我睡不着……”说着,她就想往韩轩的屋里挤,试了好几次,还是被他挡在门外,于是林嘉月对他进行强有力地说服,“反正标准间都两张床,我们一人一张正好,而且,又不是没住一块过,都挺安全的,对吧?躲躲,快让我进去吧,不然被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是什么奇怪的女人呢……”
“……”耐不住她的强烈进攻,韩轩的房间失守了。转身看向已经占据那张空床的林嘉月,他问,“什么声音?”
“女人说笑的声音……有点儿恐怖……”
“你房卡呢?”觉得事有蹊跷,韩轩想到她的房间去看下。
林嘉月翻翻睡衣口袋,懊悔道,“出来的时候,光记得带手机了,忘拿放开了……”
韩轩无语,伸手从衣架上取下外套,想下楼去前台要一张备用房卡。
“我没骗你,不用去看了吧,”她伸手勾勾,“回来回来,咱俩聊会儿天啊!”
“你一个人呆在房里害怕的话,我们两个一起去前台。”无情地拒绝了她的建议,韩轩站在门口,等待她的选择。
这人,怎么好奇心比她还重!
无奈,林嘉月只好下床穿鞋,选择后者,和他一起去了前台。
拿房卡回来,韩轩进了林嘉月的那间房,她跟在他的身后,竖着耳朵寻找那刚把她吓着的女人说笑声,但房间是安静的,静得连他们两人的呼吸都可以听清楚。
回头,韩轩眼波平静地望向她。
“刚才真的有!”林嘉月解释,“刚才也是有中场休息了一小会儿的!”她话音刚落,那个罪魁祸首的声响终于有出现了。
“你听你听!”她异常激动,伸手抓住韩轩的胳膊。
韩轩听到了,细碎的女人呓语,一个人在黑暗房间中听到的话,确实会被吓到。前一晚没有出现的诡异声音,今天却出现了……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步步走去,韩轩推开卫生间的门,他确定声音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整洁的卫生间很小,一目了然,似乎没有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正在韩轩想要翻找层叠的白色毛巾时,女人的声音消失了,紧接着房间里骤然熄灭。
“我去!”林嘉月再次被吓,收紧了手上的力气。
“……”韩轩遭殃了,胳膊给抓得生疼。“能先撒开手吗?”
“呃,对不起啊。”林嘉月觉得现在的自己特丢人,尽管一片黑暗,但她还是怕被他看到自己那红一阵白一阵的脸,于是赶紧将头埋到胸前。
揉了揉解脱的胳膊,韩轩突然想起初来乍到时那个勇士林嘉月,恶作剧道,“你不是不信鬼神那一套吗?”
结巴,语气却依然逞强,她辩解说,“我现在怕得不是鬼神那一套,是我自己那丰富的想象力!”
黑暗中的韩轩忍俊不禁,“生硬的重复。”
“……”又被识破,某人懊悔地拍了一下嘴巴,竟然在他面前说谎,这不是自找没趣吗!
“看来这个徐康乐真的很奇怪啊,明明在家为什么不露面不搭腔?会不会是有什么精神疾病?”林嘉月郁闷,拍门的那只手现在还火辣辣的疼。
“没见到人,不好说。”韩轩虽没见到窗外的风景,但也知道林嘉月换了一条回程的路。
这条毫不颠簸的平整路面听说就是黄欣欣阴婚丈夫家修的,路虽然窄,但也延绵数百米,修起来也得耗费不少财力,看来那个李家在云来村甚至整个北县也是排得上号的富裕家庭。
因为路窄限制了行驶的速度,林嘉月开得慢慢悠悠,刚有一辆破旧的电动车都风驰电掣地超了她的车。
在内后视镜里瞟一眼黑色眼罩,林嘉月突然想起了志村新八,“你有没看过《银魂》?里面有个志村新八,他的标志就是脸上的那副眼镜儿,你的标志……就是你的那个黑色眼罩。”
“……”韩轩的无语明确地回复了她,他没看过。
好吧,那么没节操的动漫,韩大专家肯定不会感兴趣,她还别安利了。
“我现在开得不快,都快被儿童自行车超车了,你要不要摘下眼罩来感受一下乘车的乐趣啊?”
这个建议他可以接受,毕竟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像正常人一样坐过车了。伸手将头上的眼罩摘掉,窗外的景物像慢放的电影在玻璃上播放,这种别人不屑一顾的感受在他体验起来是这样的新奇有趣。
五月初的乡间,随处可见零星的野花,娇小低调却也招蜂引蝶。再往远处望,油绿的庄稼宛如碧海,风一吹此起彼伏。
“风景还不错吧?”她那双带着炫耀笑意的眼睛在镜子里微弯,想两轮皎洁明亮的新月。
“嗯。”韩轩应声,忍不住再次望向车窗之外。
“在城市里呆久了,城里人就对乡村的美景特别向往,而在乡村呆久了,村民就对城市的热闹繁华特别期……”最后一个字的字音在好奇中熄灭,林嘉月将车停到路边,眉毛一高一低的挑着,伸手指向右边的庄稼地,“韩轩,你看那边,是不是在办阴婚?”
韩轩朝她指的方向看去,地上放着一口深色棺材,一群人正围着几个在挖坑的男人嚎啕大哭,和办白事的不同,他们穿得衣服比较鲜亮,像是参加喜事儿的。
“应该是。”
“我们过去看看吧。”林嘉月提议。
韩轩也想见识一下,于是两人下车朝那边走去。
林嘉月猜得没错,这群穿着鲜亮却在哀嚎的人确实是在给两位亡者举办阴婚仪式。静放在地上的那口棺材是女方,棺材上有土附着,应该是去世有段时间,才从地下起灵上来的,埋在地下的男方,从墓碑上的信息来看,已过世三年,当时四十三岁,没有子女信息,生前应该是单身。
那几个挖坑的男人额上满是细汗,终于将坟侧挖出一个大小合适的穴,穴内露出男方棺柩的槽帮。
“来,都躲开,要把‘新娘’送进洞房了!”主事的人嗓音沙哑,一声命下,围着的家属朋友都向四面疏散。
林嘉月也往后退,可不知道是谁如铜墙铁壁一样站在她的身后,她撞上那人,那人不爽地推搡了她一下。屋漏偏逢连夜雨,她还被脚下的土疙瘩绊到,一个踉跄朝着女方的棺材扑去。
“……”韩轩被人墙挡着,没能出手相助,眼睁睁看着林嘉月扑在了女方的那口棺材上。
家属哭泣的声音骤然静止,连主事人都懵了。
尴尬的气氛让这片庄稼地的空气凝结成冰,还好林嘉月反应得快……
“我的堂姐啊!你一定要幸福啊!”
“……那个,家属控制下情绪昂。”主事人也反应过来,赶紧叫人拉走林嘉月。
林嘉月捂脸抽泣着,一步一步退回到围观人群里,这才长松一口气。再从指缝里望向女方的那口棺材,她在心中默默嘀咕,希望人家可以理解,她刚才是失误,不是对她不敬。
手机电量不足,林嘉月中午就把微信关了,晚上回到旅馆,给手机充电时才重新将它打开。
七条未读消息都是来自卢楠,他把上次那个女神追到手了,发照片来给她炫耀呢。
林嘉月放大照片,看着水流线一样的网红脸女神,对卢楠的审美不敢恭维。
“还行吧,你喜欢就成,批准进门儿了!”她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点击,回复了一条消息过去。
放回手机,林嘉月将沾染了一天风尘和那位“堂姐”的地气的夹克脱掉,拎着进了卫生间,旅馆没有洗衣机也没有盆,她只好先抖几下,找个塑料袋包了起来,带回家再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