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听我号令,便饶过你。”冷星月劝说道,他是一个惜才的人,更珍惜在连云城这种地方仍旧保持纯粹的人。
“你杀了我吧。”叶寻背着他说道,语气轻弱,却说不出的坚定。
“你真的甘心就这样死去?”冷星月问道,他不知道叶寻是否甘心,但他真的不愿叶寻就这样死去。
“若是答应你的要求才能活,我宁愿死去。”叶寻回道。
冷星月闻言忽然笑了起来,道:“你可真是够蠢,难道不会先假装答应我的要求,以后再翻脸不认?”
叶寻回头看向他,道:“我虽卑贱,亦知信义,更耻为我所耻之人!”
冷星月听罢面无表情,握剑之手,却陡然一紧。遥想当年,他少年成名,意气风发,盖压群雄,乃是连云响当当的好汉,第一男儿!义、勇、智、信,俱是他的标签,他凭此聚集一帮好汉,同其父在连云打下一片基业,那时他耻笑诸帮群豪的明争暗斗,阴谋算计,豪气干云的放言要堂堂正正扫平诸帮。
可惜事中半,那位堂堂正正的男儿,竟是倒在了阴谋算计之中,被踢出了局!
出局伊始,他难以接受,但天幸他没有被击垮,他发誓他要把失去的一切都给拿回来,他要再次入局!
奈何光明磊落,堂堂正正,义气、信义、在利益面前都显得软弱无力,他凭借这些根本就入不了局。
但是阴谋算计还有机会,于是他便做起了自己曾经耻笑看不起的勾当!
“我可以换一个要求!”冷星月突然道。
叶寻没有问,因为他的要求总归不是对自己好的。
“我要你离开,从此以后没有我的同意不能出现在连云城附近!”冷星月冷冷道。
“这里是我的家乡,你凭什么让我离去?”叶寻盯着他恨恨道:“连云城也是我们的家,总有一天我要夺回来!”
“哦?想不到你竟还有这想法?”冷星月微微一笑,又道:“你若死了可就什么也做不到了。”
叶寻突然低下头,声音沙哑道:“那你就杀了我吧,我活着也难以做到,反而饱受痛苦。”
冷星月闻言大为诧异,问道:“为何?”
叶寻道:“我完不成诺言,无法帮大伙夺回家。”
冷星月听罢问道:“大伙指的可是村里村民?”
叶寻点点头,冷星月迟疑道:“他们对你那样,你还要帮他们?”
叶寻脸上闪过一丝痛苦,道:“这不怪他们,大伙本来都是生活在连云城,全都是因为家父,才变卖了房屋,搬到了这里,否则大伙一定都生活的很好……”
冷星月闻言顿时了然,道:“你们可是因为见连云城变得繁荣富有都后悔了?”
叶寻沉声道:“那里本来就是我们的家!”
“可是你们把它给卖了!”
叶寻闻言脸色惨白,无从辩解,喃喃道:“所以大伙才都怨恨家父,厌恶于我……”
冷星月在旁见状,心中怜悯顿起,突然道:“据我所知,当年连云还未及今日十分之一,乃是各地商贾豪侠,觉得此地大有可为,才重金购买地皮,他们肯变卖房屋不都是看重钱财吗?如今见连云一日胜似一日却又后悔,当真是人心不足!”
叶寻闻言默然不语,冷星月继续道:“他们得了钱财,不知善用,被雨后春笋般开张的店铺所吸引,挥霍个精光,也算是为连云前期的发展做出了稍许贡献,可笑的是他们竟然因此悔恨当初变卖房屋!他们若是不卖,没有钱财,在连云城亦是过的卑贱!可若是要卖,留到今日也不过是多了两日挥霍的钱财!而你却还为他们不值,真乃愚不可及,教我看错了人!”
“住口!你怎知我们不变卖房屋在连云城也会活的卑贱?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的那个星月公子吗?”冷星月言语犀利,刺的叶寻心口作痛,但他还是抓住机会立即反驳道。
“难道你觉得是令尊做错了?”说罢,冷星月又嗤笑道:“若无贪念,我不以为他一人能替恁多人做主!”
叶寻脑袋轰然一阵,他父亲因此事而自刎,他亦因此事忍受各种侮辱,发誓要为乡亲夺回家乡,以求父子二人得到谅解,奈何连云豪杰实在太多,他并无法做到,只得每日生活在煎熬之中。可眼下,冷星月却告诉他错非在他们父子。
“想要什么,都得自己去争!”冷星月左手握成拳,像是对他说,又像是对自己说:“你不去争,没有人能帮的了!”
话落,二人沉默,良久,仍是相顾无言。
“离开连云,等你觉得可以胜我的时候,可以回来挑战,若是胜了,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说罢,冷星月转身推门离去。
若是败了呢?
冷星月没有说,叶寻也猜不到,但他并不觉得冷星月是个肯吃亏的人,所以败的代价一定很严重吧?
只是自己好像没有答应他的要求。
冷星月来的快,去的更快,他回到春江水楼之时,那柄金光宝气剑已经不在了。
“咦,剑呢?”钱掌柜绕着冷星月打量一圈,疑惑问道。
“丢了。”
“啊?”钱掌柜一脸惊愕,待瞥见冷星月似笑非笑的面容,咳咳道:“那就好,还好不是被叶君临给夺了去。”
“不好,这柄剑价值千金,被夺了还可以再夺回来,丢了可就只能赔钱了。”冷星月摇摇头道。
钱掌柜闻言点头道:“这倒也是。”
冷星月问道:“钱掌柜可准备好钱财了?”
钱掌柜摊手道:“公子却是难为我了,不如你和宫先生打个商量,以后他到春江水楼吃喝免费如何?”
冷星月难为道:“这个,宫先生曾告诉我,他早已厌倦了江湖争斗,与风月场所,只怕不行。”
钱掌柜摇头道:“楼里资金紧张,实在挪转不开,眼下我也没办法了。”
这时一阵铃声传来,是风铃儿匆匆赶来,拿着一个盒子,顾不得钱掌柜在旁,递给冷星月道:“公子这是客……铃儿的一些积蓄,你先拿给宫先生,告诉他剩下的很快就会还上,让他给我们点时间好不好?”她不敢说这是客人的赏赐,或许是因为钱掌柜在,又或许是因为怕被他看轻。
冷星月看着眼前这位清瘦苗条,脸颊秀发、与肩上轻纱随风摆动,似要乘风归去谪仙般的女子,心中忽地一痛,上前握住她道:“铃儿你这是作甚?我们方才只是说笑,快把这些都收好,莫要让钱掌柜看到都给你收了去。”
冷星月与钱掌柜早已察觉到下面有人,故而才废话连篇,一通胡扯。
“真的吗?”风铃儿黛眉微皱,犹疑之间,亦是风情万种。
“咳咳,铃儿,你怎么来了?”钱掌柜问道。
“我……”风铃儿看了一眼冷星月,低下头道:“铃儿这就下去。”
她转身要走,突然一只手拉住她,娇躯一震,只听身后那人道:“既然来了,就坐一会儿吧,几日不见,倒是有些想念。”说罢,冷星月冲钱掌柜摇了摇头,钱掌柜则点了点头。
风铃儿闻言,心中暖意流淌,看向钱掌柜,见他向自己点了点头,这才安心留在冷星月身旁。
三人落座,冷星月这才借着前言,道:“剑已经还给宫先生了。”
听到这里,风铃儿放下了心,钱掌柜却追问道:“哦?那叶君临可是已经解决了?”
闻听这话,风铃儿心下一跳,但她显然是个聪明的人,只是装作充耳未闻,心底却对冷星月的信任万分感激。
冷星月点点头,钱掌柜见状怅然若失道:“他也死了吗?”他对叶君临颇为看重,因为这曾是他与冷星月一手培养出来的心血,谁知最后却又死在他们手上,当真是得不偿失。
“没有。”
钱掌柜一愣,道:“那你如何处置他的?”
冷星月道:“他现在的情况杀不杀都影响不了大局,我让他离开了连云。”
钱掌柜道:“唔,这样也好,日后说不得还有用着他的地方。”
冷星月闻言笑而不语,钱掌柜见状遂扯开话题,一番闲聊后,让风铃儿先归了去,待风铃儿走远后,钱掌柜这才问道:“公子为何要让铃儿留下,听到这些?”
月光透过珠帘,照在他的脸上,使得他俊朗的面庞多了分圣洁,只听他缓缓道:“我觉得应该让她知道这些。”
“哦?为何?”钱掌柜皱眉不解道。
“我也不知道,反正她也不会对我们不利不是吗?”冷星月微笑道。
钱掌柜稍作沉默,忽然笑道:“我知道为什么了!”
冷星月闻言好奇道:“哦?说来听听。”
钱掌柜盯着他道:“公子多半爱上她了,这男女之间一旦爱上对方,无论做出多么奇怪的事也都不奇怪。”
冷星月听了淡淡一笑,既不反驳,也不承认。
钱掌柜见状揶揄笑道:“自古红颜如祸水,公子就不怕因她误事吗?我可记得公子以前还对她刻意冷漠,只怕会爱上她的美色!”
“时移世易,人也是会变的。”顿了顿,冷星月道:“况且,我分得清什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