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1997年。
从过了年开始,时岁丰的情绪便日渐焦躁。
他如今仍旧长处营地,但每个月总有时间回家来一趟。
与以往的只顾看着大家高兴不同,今年回来,随着寒冷将去,春光日盛,他的情绪也肉眼可见的焦灼起来。
不确定的焦虑弥漫在他的身中,整个人的话题也从日常安然的静默,变成了对学习的督促。
“课文背了吗?”
“试卷要不再做一套吧?”
“上次考试多少分?”
尤其是他的重点关照对象——楚河如今见他回来,整个人就跑。
她宁愿去供销社溜达一上午,都不想听这来来回回的教育话题。
时岁丰无奈。
他倒是想压着小河在家做题,可问题是,孩子们听话,就她不行!
打又舍不得,骂也舍不得。
说来说去,最终也只有放纵。
甚至还从兜里掏出五块钱来:“玩归玩,饿了也别忍着,去国营饭店吃。”
回过头来,大蛋就在一旁虎视眈眈——
“叔,你私房钱要是多的话,回头我帮你攒起来吧,别给姑了——国营饭店能有我做的好吃吗?”
他叔……唉!
老大一个爷们了,如今三四十岁还是个光棍,还一点不操心房子和养老,这可真是……
大蛋心都操碎了。
他上个月才和大家伙凑了钱,在镇上买了另一家大院子,回头过户,还是写叔的名字算了。
毕竟,他们都挺能挣钱的,也都会过日子,只有叔,到现在还一点不会持家!
不行啊这爷们!
……
时岁丰还不知道孩子们对他的一番心意,此刻只是叹息着——
今年恢复高考的事情他没有100的把握,毕竟文娟看起来就不怎么靠谱。
也因此,哪怕对方信誓旦旦。他也不能贸然给孩子们希望。
因为10年文化断层,万一消息传出去,给予希望,又将希望打碎,这个结果没人能承受得了。
他不禁有些后悔。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从文娟口中将话套得更清楚明白一些。
但其实,时间太久,岁月漫长,文娟的样子如今都快在他记忆里模糊了,如今留存在脑海中的,实在没太多她的空间。
倒是楚河一片安然。
她好歹经历过几个现代,也曾经认认真真当过学霸,眼见着时岁丰又一次半夜坐在走廊上看着星空,她也睡不着了。
这会儿爬起来拍拍他的肩膀:
“别担心了,该来的迟早会来的。”
唉,瞎操心,又不是时岁丰考,他反而成夜成夜睡不着。
真是皇帝不急太……咳。
时岁丰压根不知道小河的吐槽。
看着她的双眼,他好险将高考的消息说出,但理智又将它强压下去,只能问出一个含糊的问题:
“小河,如果高考恢复了,你觉得要怎样?”
“嗯?”
楚河漫不经心:“还能怎样?就考试呗。”
当年大学都卷成那个样子了,她不还是状元吗?
如今这年头,她要再考不好,那也甭想着长庚了,趁早把自己撑死算了。
这会儿眼看着时岁丰老父亲心态发作,既觉得新鲜,又觉得无奈。
“咱家这几个孩子,这些年哪一天也没放松过。就算如果恢复高考,他们要考不上,你还指望高考能筛选出谁来?”
时岁丰沉默下来。
是啊!
自己关心则乱。
自家孩子学习上来是数一数二的,哪怕成绩最差的大蛋,那也只是相对来说,真正实力仍旧能排进年级前20。
这可是在帝都学校,不是宁城当地!
他们几个如果考不上,那倘若高考消息传来,只匆匆忙复习的大家就更考不上了。
他真是……瞎操心。
但,看着小河这漫不经心的样子,时岁丰眉头一挑,随即又强压下去,整个人都落寞下来,连笑容都变得牵强了——
“可能是年纪大了,我现在总想给他们一个更好的未来。”
楚河:……
唉。
毕竟相处这么多年了,看他这么操心,这么低沉,也怪不忍心的。
于是赶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呀干嘛想那么多,未来这种东西,你给的再多,把握不住不还是白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