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美滋滋拿钱重新拖着板车回家,如今钱已经到手,回程就不必那么急了。
下午三四点钟,太阳热辣辣的正毒。漫长且荒无人烟的黄土路上,瘦小的女孩子双手抓着车把,正一步一步拖着沉甸甸的板车往前走……
沿途经过一辆自行车,年轻的男人背着绿色的大挎包,盯着这陌生人慢悠悠的背影,此刻内心蓦地涌出一股酸楚和骄傲来——
看!
这就是我们勤劳朴素的劳动人民啊!
这就是我们如今艰苦却又充满希望的生活啊!
他从兜里翻出相机,对准远方,“咔嚓”一声,拍下这个令人感触的照片。
楚河压根儿不知道,自己会有朝一日荣登省报,最终跟着一个莫须有的,令人热泪盈眶的报道被人民日报转载……
她只是琢磨着——
太阳那么大,要不她还是跑吧?
于是,等一时灵感涌出的记者在自己随身的笔记本上写下一连串深情澎湃的文稿后,再蹬起自行车时,走了好久好久,硬是没有见到之前的劳动人民。
唉……
他发自内心的感到惆怅。
因为他觉得自己还缺一份真实的面对面的报道,但是……有时候,留白越多,反而更能引人深思啊。
记者停下自行车,再看看这漫长且空旷的黄土路,拿出衬衫里早已湿漉漉的手帕,矜持的擦了擦汗水——
回程!
这篇报道,他要给全省人民看!
……
而当楚河满头大汗的回到家,只见大蛋已经勤快的将压水井那边都铺满了碎石头。
院子倒还没来得及,但昨天铲下的野草已经都被晒死了。墙角里的几口空缸也挪了又挪,找到一处遮阴的角落——
这里有大用的!
家里不需要水缸,厨房有个大木桶临时用水就行,这还剩几口陶缸,大蛋打算用这里来腌酸菜!他可打听过了,宁城冬天也很冷的。
院子外头的晾衣绳上又飘摇招展着新的衣服,其中有几条黑灰青蓝拼凑而出的贴身衣服,一样大喇喇的就这么晾着。
大蛋把收拾完的杂物间打水整理好,这会儿又往院子外头看看——反正周围也没邻居,菜,也不必都种在里头吧?
他心里头的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再看看头顶被太阳晒得又干又硬的衣服,一边利落的下手收回来,一边赞叹他姑的好眼光——
住的偏僻好啊!
不然就这两天连着买东西,还有不停的做新衣服,邻居们看了,肯定有那碎嘴婆子琢磨他们哪来的钱呢。
哼!
这群人,压根不知道姑是咋挣钱的,一般人根本学不会。
……
云宝妮正在放缝纫机的屋子帮大丫里缠线,此刻看着自己的新衣服正伴随着缝纫机“哒哒哒”的声响渐渐成形,手下的动作越发麻利。
一边还羡慕道:“大丫姐,你会的好多啊!”
也不知道这称呼怎么来的,明明他们对过出生年月,云宝妮比大丫还要大一岁呢。可如今干着干着,这声姐就自然而然的叫上了。
大丫也觉得没毛病。
就云宝妮这细胳膊细腿,干活不能说不勤快,但是比她还是差远了,她这个当姐姐的就得好好教……
比如此刻。
“我这算什么,来的太着急,好多东西都没学会呢,比如说做鞋,比如说织毛衣毛裤……唉!”
云宝妮:……
她蠢蠢欲动——
“我……我也想学。”
人人都有新技能,她也要有!
大丫看她一眼,理所当然道:“肯定是你学呀,你看你又没有多少力气,收拾别的东西也不够快,就只能做点细致活。做鞋织毛衣又不费力,你练的好了,以后可以把织好的东西给姑,姑肯定也给你发工资!”
她得意道:“姑说了,我做衣服的本事就很好,一个月给我5块钱。”
五块钱!
云宝妮浑身都激动了。
她握紧拳头,想起自己听说的大丫是怎么学会人家本事的,此刻也下定决心——
下回李婶婶要是过来问他们的情况,她就说自己想学织毛衣,要好好感谢时叔叔他们……
织毛衣应该可以教的吧?
她,她也可以交学费的!
而大丫想起了自己的工资,又想起自己跟菊花是承诺的给两年工资,此刻暗下决心——
承诺已经给出了,但自己还没学够呢,不能就这么糟蹋钱。
所以,以后每回寄钱的时候,她要写信问多多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