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往事

嫡长嫡幼 冉珏儿 4856 字 8个月前

可以说她自有了茗姐儿和琪姐儿,胎相就不稳,几乎不敢下床。

那段时间夫君很是忙,就算自己身在南靖,也是天才能见一次面。江南盐铁牵扯的人甚是广泛,随便一动弦儿就能扯出一大堆人。

后来自己胎相渐稳,大夫含蓄说可能是双胎,她是极为高兴的。可因为之前胎相实在不好,大夫就还是建议她多注意些,不能太劳累。回安庆她是不敢想了。

那段日子她连走路都是小心着地,没事儿就躺在床上,整个脚肿的真的是丈夫的鞋都穿不下去。

再一次生产,虽整个怀孕过程艰难,生产倒是极容易的,没有受罪。丈夫还是不在身边,但好歹自己醒来的时候看见了他。

他正抱着女儿看着,目光很是温柔。

听到她起身的动静,回过头,“我竟是又食言了的。”

她摇摇头没说话,眼前的男人不容易,她都明白的。

孩子的满月酒办的极为简单,现在江南局势混乱,夫君位置特殊,实在不宜大操大办。又过了一个月,她就自己提出要回安庆,这一年她在南靖,帮不了夫君不说,定是带来不少麻烦的,夫君操心正事儿,还要照顾她的安危。

这时候的顾府地位已经渐渐回升,主要是顾国安已经渐渐在官场崭露头角,当然这也得益于升任内阁首辅的安老太爷,也就是婆母的父亲。还有就是圣上下旨由朱家暂时掌管江南四省盐铁,朱家水涨船高,自己也是受益的。

盐铁一案刚刚拉开序幕,新皇迅速的割舍了先皇在位时提拔的官员,新的江南盐铁掌权人已经出现,虽是暂代,可谁不知道盐铁是肥差。

那时候,今上还没有打压世家,他刚继位,正是用人的时候,于是在江南,有些家底的世家皆得到了重用。

回府后,自己也并不常见长子,婆母的控制欲极强,自己晨昏定省的时间老是和孩子错过,再之后,她就经常偷偷去前院看孩子,才是两岁的孩子,最是活泼的性子。但也可以看得出来他和自己不甚亲近。几次想把长子养在自己的院子,都被公婆拒绝了。

夫君甚少回府,即使回府也是待一两天就又走了。孩子们和他都不太亲近,两个姐儿都已经一岁多两岁了,都没有怎么见过自己的父亲。

再然后,她怀了第三胎,因为第二胎实在是凶险,娘家爹爹娘亲找来吴柳先生为她诊脉,没想到又是双胎,她当时的开心现在还记得。

之后的事情……她不愿意回想。

直到现在夫君一直后悔,当年没有把长子一起接来京城。可怎么接呢?公爹和婆母拒绝的彻底。江南有顾氏宗祠,本家又有祖学,再有公婆抱养嫡长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本朝注重孝道,他们夫妻俩能怎么办?

五岁已经是知事记事的年纪,她现在还记得临走前,她去看长子的情景。

“跟爹爹娘亲去京城不好吗?”

“不好,我想跟祖母在一起。再说我走了,烟琳怎么办?”

“弟弟妹妹也会陪你玩的。”

“可我不喜欢他们,也不喜欢你,我就喜欢烟琳和二婶娘。”

童言无忌,可她还是难过,她真是个失败的母亲。看着长子淡淡的目光,看她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几年,她虽坚持和长子通信,不长、不密,感情生疏。说到底,在长子这,她和夫君不是合格的父母,都对他们第一个孩子忽视良多。夫君每年都会回安庆,说是公差,其实是回去看长子,她都知道的,这些年,夫君先是让娘家祖父为长子择师,后来都是亲自为长子择师的,但……效果不佳。

这次公婆进京,应该是因为这次顺宝进入国子监的事儿,大概触碰到了公婆心里的那根弦儿。世间的事就是如此,长子幼子都是亲子,但养在自己身边儿的总比离自己远的要显得亲近。

想想刚刚,幼子进入国子监的情形,朱氏弯了弯眉。

送完幼子,回到家的朱氏,在把两个女儿送回自己的院子之后,才回到“闵熙堂”。

“夫人,这是今早本家来的信笺。”管家递过来一个信封。

朱氏略微惊讶,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接到本家来的信了,就算她每个月都会寄东西给长子启陵,半年来也几乎没有收到过他的回信。

前几次她还很是担心,写信给娘家七哥,让他去顾府看看,后来七哥回信说启陵很好,她才放心。其实她能感觉到七哥去顾府见长子,过程怕是并不多愉快,因为最是洒脱性子的七哥,和她最是亲近的七哥,就连平常和自己通信,都是三页纸才说个开头的习性,那一次给她回信很是简短,信曰:挺好,勿念。

朱氏接过信封,上面并没有署名。她突然想起,年前公爹来信说,年后进京,莫不是现在就来了吧,这些天她一直忙着,倒是把这茬儿忘得干干净净的了。

朱氏迅速拆开信封,确实是公爹和婆母来的来信。信上说,因为顾家二爷顾国平要出任保定府知府一职,他们随行,就要带着长子北上京城来看看。

大齐朝注重孝道,一般公婆都是跟着嫡长子生活的,再加上顾雍实权皆无,虽有爵位在身,却没有话语权。再加上今年整个江南世家解禁,大家都放松很多,所以他上京本也天经地义,没人说什么。

朱氏瞧着落款,竟是年后不久,他们就出发了?那上元节应该也是在路上度过的。就是不知道他们是先去保定府,还是直接进京城,照信上的意思,应该是先上保定府,再绕道回来京城。

朱氏拉回心神,吩咐管家:“顾伯,先把南边儿的院子收拾出来吧,公婆近期应是就到了。再把旁边的院子收拾下,陵儿也一起到。”

管家称是下去了,朱氏拿着手里的信坐在躺椅上,脸上有些晦涩不明。自家公婆缘何要到京中来,自己和夫君心知肚明。

长子进京本来是他们夫妇应该十分兴奋的事情,毕竟已经盼了这么些年。可思及公婆进京的目的又实在高兴不起来。长子今年已经十岁,她和夫君欠他颇多,这是不容忽视的事实。

直到现在提起长子,夫君都是一脸沉默,她自是知道那是因为愧疚,她明白他在自责。

可这怎么能怪他呢?

自己与夫君大婚时,顾家祖父已经去世了三年,那个时候,顾家已经从顶级的世家跌下来了。

再加上,先帝爷晚年昏庸、无能又好大喜功,独宠袁贵妃,那几年,整个大齐朝都处在黑暗中,官官勾结,暗箱操作,天下百姓民不聊生,各地也纷纷爆发起义,幸亏当时还是太子的今上力挽狂澜,整个大齐才转危为安。

祖父走后,公爹连降三等称伯,整个顾家的地位一落千丈。

成亲后,夫君参加科举,实力力压群雄,特封状元,进入翰林院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却因今袁太后从中作梗,在最后时刻被告知要外放,外放,京中官员去外地做官,还是今科状元郎,这是整个顾家、乃至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结果,何等荒唐却不得不接受。

本朝有着“仕官避本籍”的传统,所以夫君外放虽说称为江南,地点却在平吉。一个距离顾氏本家所在地安庆超过六百里的地方,一个极其贫穷困苦的县州。

那几年,整个顾家蛰居江南,为江南各世家所不齿。再加上,公爹顾雍着实平庸,且目光短浅,耳根子又软,性子能力皆不堪为一家之主,整个顾家一片昏暗,看不到前途。当年哪个世家愿与顾家交往啊。

其中落差最大的当属夫君了,祖父在时,夫君是意气风发的儒雅才子,显名于江南。当年谁不知道顾老侯爷嫡孙,顾氏昌逸可继承老侯爷衣钵,助力顾家至少可绵延富贵三代。祖父去后,他只能硬着头皮去做县官。

朱氏拿着信,思绪飘得又远了些。

夫君外放的第一年,是她这辈子过的最苦的时候。当时夫君是不同意她跟着去的,但她硬是跟着了,成亲不久,要是再两地分居,还是个没定数的,她自不会这么傻。

刚到平吉的时候,朱氏真的极其震惊,原来这世上还存在这样的地方,和她平时所见实在相差甚远。就连府衙都是极其破烂,是的,破烂,她第一次见过这样的地方,街上到处堆放着杂物,杂乱无章,显得极其混乱。

人都说江南富庶,那是没有见过江南真正不富的地方吧。

最最令人受不了的是,当时平吉正值梅雨季节,终日难见太阳,淅淅沥沥的雨丝,仿佛心中斩不断的愁绪,令人恼怒。

夫君把她安置在马车里,领着人收拾了很久,整个院子才算是将将能下脚。

晚上连睡觉都是艰难,雨稍微下的大了些,整个房子都在漏雨,即使刚拿出来的被褥,都觉得是散发着霉味的,令人十分不舒服。

连着几天,都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她就想说说话,夫君本不是多话的人,但为了能让她舒服一些,就整宿整宿的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