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琴娘垂眸,小小的心慌蹿过,像是受惊的麋鹿,那等心悸的感觉让她耳根发烫,面颊发烧。
她掩饰地摸了摸小孩儿发髻:“重华怎的在院子里?”
苏重华仰头望着她,孺慕又软糯:“先生在教我辨识绿植呢,娘亲很有趣哦。”
楚辞嘴角含笑地款款过来:“大夫人,重华学的很快,已经会背三字经了。”
姜琴娘意外:“当真会背了?”
苏重华挺起小胸脯,一脸骄傲:“娘亲,会的哦,你听好了,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小孩儿脆脆的声音在庭院里回荡,带着娇憨和绵软,能让人心尖都化了。
姜琴娘目光慈爱地看着苏重华,浑然不曾察觉另有他人正瞧着她。
与母性的眸光不同,带着显而易见的男人看女人的意味。
待苏重华将三字经背完,姜琴娘当真是被惊喜到了,她蹲下身,抱着小孩儿亲了口:“咱们重华真厉害,以后一定能考状元!”
“那是自然,我要考状元给母亲挣诰命!”小孩儿才学的“诰命”新词儿,这会就用上了。
这般乖巧的孩子,赤朱觉得欣慰:“大夫人,重华公子是孝顺的,不像那等以怨报德的,往后啊大夫人有依靠了。”
这话里头的意思,让楚辞心头微动,他皱起起眉头看向姜琴娘:“大夫人,又遇上难事了?”
姜琴娘还未回答,赤朱便嘴快的道:“老夫人夺了大夫人手里的权呢,连印都交出去了,要给二爷和三爷,往后还不晓得会怎么样!”
“赤朱,莫要说了。”姜琴娘笑容微敛,莫名的,这些糟心的事,她不想楚辞知道。
楚辞一回味,瞬间明白过来,他轻咳一声,觑着她,意味不明的道:“大夫人,要我帮忙么?”
他说着这话,点漆星目溢着深邃盈光,芒芒点点,仿佛暮布繁星。
姜琴娘微怔,一时间心弦颤动不休,她愣愣看着他,陷进他的眸光里回不过神来。
他……他怎的又这样……
苏家二房和三房皆是庶出,平素并不受古氏待见,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姜琴娘熟悉但又陌生。
苏二爷苏航年约二十七八,上唇留着黑短须,一张国字脸,眼睛狭长,时刻都流露出精明的气度,他穿着一身宝蓝色家常锦缎袍子,捧着盏茶,笑眯眯地看着姜琴娘。
姜琴娘皱起眉头,苏家苏二爷为人短视,瞧着精明实则就是个拎不清的。
至于苏三爷苏武,身着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圆领袍,身量高长,一派富家风流公子哥的模样。
姜琴娘也最为不喜他,这人风流无度,房中除却正妻,另有美妾八房,还时常寻花问柳,整日白着一张脸,身子一看就是被掏空了的。
他看姜琴娘的目光,专门往她胸口转溜,时不时还抹嘴角吸溜口唾沫,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大嫂这两三年辛苦,往后终于能清闲了,平常种种花喝喝茶什么的,专心顾好重华。”
说这话的是三爷苏武,他口吻热络关切,视线胶着在姜琴娘身上,就撕扯不开了,便是喝茶眼珠子都不挪一下。
姜琴娘神色淡淡,客套地敛衽行礼后,示意赤朱将账目抱给古氏。
她道:“老夫人,这是五月上旬的账,儿媳已经核对过几遍了,请您过目。”
白姑接过账本,古氏也不看,她目光沉沉,嘴角法令纹深得让人望而生畏。
她就那么望着底下的姜琴娘,半晌后才道:“妇道人家,还是归于后宅相夫教子的好,抛头露面的始终有损名声,特别你还是个守寡之身。”
二爷苏航连忙应和:“母亲说的极是,前些年府中里外都要大嫂操持,我和三弟早就惭愧不安,大嫂你太辛苦了。”
“大嫂,不是我说,你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得,外头的人如何奚落咱们苏家的,你怕是不知,如今大哥也走了快三年,你再守寡,也该到头了。”苏三爷苏武的话听着就有些不对味。
古氏暗地里看他一眼,转头又见姜琴娘那张瞧着嫩气,却勾人十足的身段,一口气堵在心口,憋闷的慌。
“好了,账本留下,姜氏你将红印交出就是,其他的我自会安排。”老夫人一刻都不想再多看见她。
姜琴娘从袖子里默默掏出鸡油黄雕的印章,那东西就是苏家掌事人的象征,一应支取银两还有采买计划,都需要盖印才能作数。
“这枚印,我是从亡夫手里接下来的,”当年苏家大公子去之前,当着苏家一众人的面,亲自将印给她,并叮嘱她要护持好苏家,“今日既是老夫人要求,儿媳不敢不从。”
听闻这话,古氏一愣,她本以为姜氏被拿捏着权利不放,可谁想竟然这样好说话?
姜琴娘将那印章奉上,在苏二爷和苏三爷热烈渴望的目光中徐徐不惊的说:“我在这里预祝苏家能在两位叔叔手里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