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 58 章

名门福妻 茗荷儿 4508 字 8个月前

杨芷思量数息,换了件玫瑰紫的缎面袄子。

等人坐齐,杨芷心中暗道侥幸,因为不仅杨桐穿了件浅绯色长袍,就连杨修文也难得地穿了件紫红色直缀。

许是怕紫红色太惹眼,袍襟处用暗灰色绣了密密一圈水草纹。

杨桂跟杨萱更是,都是大红色绸面夹袄,粉雕玉琢般,一个比一个喜庆。

满桌子人,就只王姨娘显得突兀且寡淡,就像是年画上的一道污迹,瓷瓶上的一处缺口,非常不合时宜。

席间杨修文瞪了王姨娘好几眼,像是要发火,可终究念着是除夕夜,又或者是因杨桐跟杨芷都在场,并没有开口。

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吃完年夜饭,转天就是启泰二十一年。

夏怀宁与范诚不约而同地来给杨家拜年。

辛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夏怀宁了,乍乍看到,只觉得眼前一亮,讶然道:“怀宁蹿了个头,都长成大人了。”

杨萱淡淡扫他一眼。

夏怀宁真的长高许多,就跟雨后春笋似的,整个人都挺拔起来了,又因为穿着新衣,看上去春风得意容光焕发,俨然一翩翩佳公子。

反观旁边的范诚,因为已经知道跟杨萱的亲事,两眼始终盯着脚前的地面,头都不敢抬,显得有些唯唯诺诺的。

杨芷瞧在眼里,忽然就觉得舒坦了些。

而夏怀宁越发挺直了脊背,启唇笑道:“师娘,我今年长了三寸有余,每季都得另裁新衣,我娘烦得不行。”跟杨桐站在一处比了比,笑呵呵地问:“师娘看我跟阿桐谁更高?”

非常热络的样子。

辛氏很认真打量番,微笑道:“差不多高,不过怀宁更瘦些,往后你要多吃饭,还能再长高……阿诚也瘦,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都得多吃鱼肉等滋补之物。”

三人齐声应着,再闲话几句,便告辞离开。

回到清梧院,杨桐打趣范诚,“今儿怎么了,除了拜年一句话都没说?”

范诚脸色仍是通红,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想说话,可心里紧张,怕一开口就结巴。”

杨桐“哈哈”大笑,重重地拍一下他肩头,“没事,以后我给你撑腰。”

夏怀宁听着不对劲儿,疑惑地问:“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

杨桐笑道:“往后阿诚就得称我大哥了。”话出口,想起两家只交换了信物,忙又叮嘱,“两家大人都同意了,只是不曾来得及合八字,先别张扬出去。”

夏怀宁得知杨萱竟然要跟面前这个木讷的范诚定亲,只觉得脑门涨得厉害,一股怒气油然而生,恨不得对准范诚脑门捣上两拳。

忍了几忍才勉强没有发作。

夏怀宁先后两世活过近三十年,即便杨萱跟范诚交换了庚帖,约定好婚期,他也巴不得天下人谁都不知道,以便他图谋抢人。

现在听闻两人还不曾行六礼,更是不可能往外宣扬。

只冷冷地对着范诚打量来打量去,心道:这人长相普通,才学普通,只有家世勉强过得去。如果杨萱是个寻常小姑娘,听从父母之命也就罢了,她既然重活一世,会看得上他,这眼光也太差了。

一面思量着,一面暗自后悔,早知道杨萱跟自己一样重生,他早就该表明身份。

两人都掌握了先机,如果能携手并肩,肯定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成为真正的权贵。

打定主意,夏怀宁先前对范诚的怒气尽数变成了轻蔑与怜悯——先让你得瑟几日,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匆匆告辞。

范诚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年少成名未必是好事,我觉得这位夏公子太过盛气凌人,将来还真不一定能成就大事。”

杨桐觉得夏怀宁平常还挺随和,可对范诚却是非常不客气,又联想到他数次送东西进来,隐约明白了些什么,笑着对范诚道:“不用管他,咱们两人用心准备好这次童生试就是……对了,上元节,你去不去赏灯?”

范诚听出杨桐的话音,不迭声地答应,“去,去,咱们一道?”

杨芷眼前浮现出去潭拓寺相看张家那天,杨萱不厌其烦地陪她试衣裳挑裙子,还有杨萱兴致勃勃地看辛媛显摆她的饰物,脸上半点羡慕与嫉妒都没有。

或许,杨萱才是真正大度吧?

可念头一转,杨芷心中又浮上委屈。

杨萱凡事有辛氏替她打算,即便现在没有许多首饰,以后肯定也是一样都不少。

她又能依靠谁?

谁都靠不上,只能靠自己去争取。

杨芷不停地为自己辩解,她也不想的,但是没办法。

杨萱正跟杨桂玩得入神,猛抬头瞧见门口站着的杨芷,忙问:“姐怎么了,看着脸色不太好,生病了?”

眸光里,一如既往地关心。

杨芷怔怔地看她片刻,猛地掀开门帘走进东屋。

夹棉板子打在门框上,发出“咣当”的声响,杨桂被吓到,瘪嘴要哭,杨萱忙过去抱住他,柔声安慰,“桂哥儿乖,没事的,姐在呢,不怕。”

杨桂抽抽鼻子,张开手臂搂住她脖颈,满身浓郁的奶香味扑了她满鼻。

杨萱身子一僵,眼泪忽地溢满了眼眶。

前世她独居在田庄时,夏瑞还更小些,刚刚两岁。但是夏瑞说话早,已经能够说出清楚的句子,也这样常常两手揽住她的脖子,软软糯糯地说:“娘好看,娘身上香。”

她习惯用茉莉香味的皂角濯发洗浴,也给夏瑞用。

可花香掩不住奶香,夏瑞的身上总是好闻的奶味儿,说话时,口齿间也是浓浓的奶香,温温热热地扑在她耳畔。

想到从前,泪水便控制不住地往外涌,杨萱忙低头在杨桂袄子上蹭了蹭,就势将眼泪蹭去。

奶娘见状忙上前道:“我来抱着少爷,少爷如今沉手了,姑娘受不住。”

杨萱将杨桂交给她,掏帕子拭拭眼角,问春桃:“我眼里怕是进了东西,你帮我瞧瞧?”

春桃盯住,仔细瞧过,“兴许是眼睫毛,姑娘别揉,越揉越痒,我去端盆水姑娘洗一洗。”

少顷,春桃端来铜盆。

杨萱拧帕子擦把脸,又给杨桂洗手,“洗干净就不许乱抓东西了,待会去娘那里瞧瞧有什么好吃的。”

小孩子都喜欢玩水,杨桂也不例外,一边答应着一边用力往盆里拍,溅起无数水花。

杨萱捉住他的手,指着袄子前襟的水渍道:“你看,姐的袄子都湿了,如果桂哥儿再拍水,姐生了病,就不跟桂哥儿玩了。”

杨桂连忙道:“我不拍了。”

杨萱笑着亲亲他湿乎乎的小手,用帕子擦干,挑一点膏脂在他手背揉匀,又帮他穿戴好,刚走出玉兰院,瞧见文竹正往这边走。

文竹笑道:“正想去请姑娘呢。”

杨萱问:“范三太太走了?”

“差不多走了一刻钟,”文竹回答,“太太刚把范太太带的年节礼清点了一下,这会儿想请姑娘去商议回礼。”

杨萱领着杨桂走进东次间,果然看到炕上摆着好几个纸包和盒子。

辛氏将礼单交给她,“范家送的礼,你看看。”

礼单上除了常见的四色表礼外,另有自吕梁带回来的一包大枣和一包沙棘果,再有两盒新墨和一匣子毛笔。

笔墨都摊在炕桌上。

墨仍是先前的兰烟墨,笔则林林丛丛好几种,大白云、小白云、羊毫、紫毫样样俱全。

杨萱略略扫几眼,问道:“范伯母跟娘说什么了?”

辛氏笑道:“她说阿诚只相中你了,如果咱们家不成,他们就打算另外相看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