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 51 章

名门福妻 茗荷儿 4743 字 8个月前

曲司务指指身后,“萧兄弟进去瞧瞧,这只是京都三十三坊,一百零六牌的黄册,满满当当一屋子,如果知道男人的姓名还好说,这女子更没法找了。要不萧兄弟再去山东打听打听,您那个表妹到底嫁给了什么人,住在哪个坊市?”

萧砺摇摇头,“该打听的都打听了,只说是跟人来了京都,再多的也问不到。”

曲司务道:“其实萧兄弟打听人比我们便宜,我们这边都是各坊市、各厢各里报上名册来,每十年更换一次,具体哪家多个人少个人,我们也不清楚。”

萧砺苦笑,“如果打听官身,我就不麻烦曲大哥了。但凡做官的,不说是祖宗十八代,但不出五服的亲戚都能查个底儿朝天,可要是找个平头百姓,我却真是没有头绪。”

曲司务沉吟番,“这样吧,回头我再跟相熟的几个文书提一提,看他们哪个有功夫去打听一下。不过我们最近真是忙,秋粮刚刚入库,西北那边战事停了,可辽东还不消停,这几日得忙着打点粮草运过去,一时半会未必能有信儿。”

萧砺无计可施,只得答应,“如此有劳曲大哥费心,改天得空请您小酌几杯。”

曲司务含笑点头,“好说好说。”

萧砺悻悻地从户部出来,他知道曲司务是敷衍自己,但这事也的确不好查。

京都足有近万户,上十万人口,寻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他要找就是曾经给过他一个冬天的温暖的方婶子和方静。

那年他离开德州之后足足走了小半年才来到京都。

到了京都才知道,他在曹州遇到匪盗完全是个阴谋,京都的亲人恨不得让他早点死,死得干干净净。

走投无路之下,他认了个义父。

义父得知他自小习武有童子功,又见他能吃得下苦,便出银子让他继续学武。

五年后,他十五岁时候,终于学得武艺成,义父辗转托人将他送到锦衣卫当了个最底层的校尉。

校尉俸禄低,一个月三两,赁了房子便吃不饱饭,想要吃饱饭就只能好几个人合租一处宅子。

后来他从校尉升到小旗,每个月可以拿四两半银子,加上平日里各处的孝敬和积攒的银钱,终于能租赁一处像样的房子。

他便打算将方婶子两人接到京都,方婶子母女住正屋,他住在跨院。

去年冬天,他风尘仆仆地赶往德州,没想到屋子还在,人却没了。

村里的人话说得不太中听,说也不知是当娘亲的再嫁还是当女儿的出阁,反正两人收拾了家当一起跟个京都口音的客商走了。

萧砺回京后,就拜托曲司务,没想到都快一年了,仍是没有音讯。

萧砺快马加鞭回到椿树胡同,进门先给枣红马喂了草粮和水,因见天色已晚,便掩上门往附近寻了家面馆进去。

面馆门脸不大,前头是店面,后头是住家,开店的是一家四口,夫妻俩加个老父亲,再加个七八岁模样的孩童。

萧砺经常在这里吃,打杂的孩童已经认得他,热情地招呼,“官爷还是要爆鳝面,宽汤重青?”

“不要芫荽,”萧砺补充一句,少顷又道:“再烫二两酒。”

孩童清脆的应一声,进了厨房。

过得片刻,却是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姑娘端了面出来,笑着解释道:“今儿我娘不舒服,面是我下的,要是不合官爷胃口,还请官爷多多体谅。”

萧砺抬眸,看清了姑娘的长相。

鹅蛋脸,长一双浓眉大眼,不算漂亮看着却干脆利落,腮边一对梨涡,随着她说话一起一伏地跳动着。

萧砺突然想到杨萱。

杨萱也有一对梨涡,浅浅的,平常不明显,只有微笑的时候才露出来。

他知道自己总是沉着脸,少有孩童不怕他,偏偏杨萱胆子大,不但不躲避,反而每次都迎上前,瞪着那双如涧水般清澈明净的眼眸看着他。

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娇娇嫩嫩柔柔弱弱的,让人忍不住想呵护她照顾她。

萧砺唇角弯了弯,温声道:“不妨事”,掂起筷子搅动着碗里的面条。

面条才出锅,袅袅散着水汽。

萧砺眼前顿时浮现出杨萱水雾蒙蒙的双眼。虽然她是弯了膝盖行礼,可那双眸子满满当当尽是抱怨。

她到底为什么生气了?

杨萱瞪她,“别瞎说。”

辛媛扫一眼辛氏与大舅母,掩住嘴,声音压得极低极低,“你可瞒不过我,我都看出来了,那人一直盯着你看来着。”

杨萱“切”一声,“这就说明不一般?你还一直盯着他看呢,你们俩是不是关系也不一般?”

“嗳,”辛媛惊呼声,“这是哪儿跟哪儿?”

大舅母不满地说:“大街上还咋咋呼呼的,不怕被人听到笑话?”

杨萱坦坦荡荡地说:“媛表姐说我跟那位萧大人关系不一般,我可不认。”

大舅母顿时黑了脸,毫不客气地冲辛媛斥道:“这种话也能乱说?真得好生养养性子了,回去把女四书都抄五遍,禁足一个月。”

辛媛本想反驳,可看到大舅母决绝的神情,不敢开口,只喏喏应道:“是。”眼角瞥着杨萱,忿忿不平地说:“你干嘛出卖我?”

杨萱道:“我怕你以后时不时在我耳朵边唠叨,唠叨个遍,不是真的,别人也会当成真的。”

辛媛“哼”一声,转过头不理她。

辛氏看着两人,开口道:“阿萱也禁足一个月,抄五遍女四书。”

杨萱答应,“好。”

辛媛才又露出笑,对杨萱道:“要不咱俩做伴一起抄吧?”

杨萱无语,“你在你家里禁足,我在我家里禁足,怎么能凑到一起?”

“我忘记这岔了,”辛媛恍然,扒拉着手指头算日子,“今儿初九,要抄到冬月初九才成。我十月二十三还得过生辰呢?”

“又不是整生日,不过也罢。”大舅母侧头看向辛氏,愁眉不展地说,“你瞧瞧,都十二岁的大姑娘了,还这么不着调。”叹口气,又板了脸对辛媛道:“以后能不能长点心,多动动脑子?就像刚才那人,且不说阿萱认不认得他,他明摆着跟咱们不是一路人,即便认识也是万无可能的。你编排出那些闲话,真要传出去,阿萱还怎么说亲?”

辛媛低声嘟哝着,“我就是说句顽话。”

“当着这么多人,哪里有顽话?”大舅母无可奈何地看着她,“我也是从你这么大过来的,你想什么我都知道。这种事在私底下,出了你的口,进了阿萱的耳,再无第三人听见,这叫做顽话。”

“知道了,再不会这样了。”辛媛急忙认错,又对杨萱赔礼,“阿萱,对不住。”

杨萱笑道:“你要真心实意赔礼,就替我绣条帕子,上次那几条根本戴不出去。这一个月的时候,总能绣出条见得了人的吧?”

辛媛没好气的答道:“行行行,你真能翻旧账。”

马车行到长安街尽头,大舅母先将辛氏等人送回槐花胡同,然后才回位于黄华坊石头胡同的自家宅子。

杨萱收拾好东西便要回屋抄书,辛氏唤住她问道:“你可知道我为何罚你?”

杨萱答道:“是因为媛表姐?”

“不是,”辛氏看着她,“是因为你行止不妥当,古话说空穴来风,你要是行为端正,阿媛会平白无故地说那些话?”

杨萱有些心虚,低下头不作声。

辛氏续道:“我知道你们没啥,可光天化日之下,酒楼门口人来人往的,遇到了点个头也就罢了……端着盘子在大街上吃包子,能有什么好出身,你非得凑到跟前去惹人闲话?”说罢,觉得自己的话有些重,缓了语气道:“行了,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你心里有数就行。”

杨萱告退出来,穿过西夹道往玉兰院走。

刚走进院子,一片枯叶迎面扑来,打个转儿落在地上。

杨萱俯身捡起,瞧见叶片上错综复杂牵连不断的脉络,长长叹口气。半晌,才将枯叶扔掉。

春桃低声道:“姑娘,其实太太说的有道理,萧大人……根本不是一路人。”

杨萱盯牢她,看了几眼,“你多虑了。”

进到屋里,吩咐春杏将女四书都找出来。

杨萱有个习惯,不管写字也好,做针线也好,身边容不得其它东西。比如写字,案面只能留有笔墨纸砚,其余零七八碎的概不许留。而做针线,手头也只能有绣花绷子、针线笸箩等物。

见春杏寻书,春桃连忙将长案清理出来,裁好的宣纸摆到左边案头,两支羊毫湖笔架在笔山上,砚台与墨锭放在当中间。

这空当,春杏已经寻了书过来。

女四书是《女诫》、《内训》、《女论语》和《女范捷录》,杨萱对《女诫》和《内训》看得熟,另外两本看得少,随意翻了翻,摊开《女范捷录》。

春桃与春杏识趣地离开,趁势掩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