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名门福妻 茗荷儿 4337 字 8个月前

杨芷则跟着素纹学习怎样剪窗花。

前世,杨萱寡居在家,很久没有这样热闹地过年了。她一会儿跑去厨房看看菜式准备得如何,一会儿看看窗花剪出来多少,一会儿又到门口看婆子们贴春联。

东窜西跳的,倒是真正像个期盼过年的九岁小丫头了。

大年初一,那盆一品红应景地开了花。

花朵儿不算大,茶盅口一般,可胜在颜色纯正,极艳丽的大红色,不带半点杂质,在绿腊般光润的枝叶衬托下,尤显喜庆华贵。

辛氏非常高兴,不迭声地道:“大吉大利啊,真是好兆头,今年定然有喜事。”

杨萱“吃吃”地笑,“那当然,家里添丁就是最大的喜事。”

杨修文便瞧着辛氏笑。

辛氏产期在二月中,已经诊出来是男孩。

范先生说出脉相那天,杨修文欢喜得喝了一小坛春天里酿的梨花白,又借着酒劲儿一连取了好几个名字。

杨家子嗣向来不旺盛,刚得杨桐那年,杨修文便决定不用那些金玉之物命名,也不选清贵文雅的字,反而根据门口两棵梧桐树,起了杨桐这个名字,以期孩子能平安长大。

儿子既然用了“木”,女儿就决定用“草”,都是极寻常的名字。

如今见一品红开了花,而且这个吉兆很大可能是应在胎儿身上。

杨修文心思活络起来,拊掌道:“就这么决定了,就用‘桂’字,给孩子取名杨桂。”

“桂”音同“贵”,而且“圭”乃是古代帝王举行朝聘或者祭祀礼时所用的一种玉器。

辛氏觉得不妥,却不便在大年初一拂了杨修文的兴头,遂笑道:“桂字不错,不过也得看看孩子的八字,再做决定。”

话音刚落,文竹笑吟吟地回禀道:“夏公子来给老爷太太拜年,大少爷正陪着往这边来。”

辛氏本就对夏怀宁印象不错,此时因为这一品红更是觉高兴,忙叫瑞香把事先准备好的荷包取过来,又往里添了对银锞子。

不多时,杨桐与夏怀宁并肩而来。

杨桐穿宝蓝色锦缎长袍,腰间系一块竹报平安的玉佩,气度清雅温文;夏怀宁则穿件鸭蛋青素面潞绸棉袍,身上虽无饰物,可他目光沉稳,笑容笃定,在气度上丝毫不输于杨桐。

夏怀宁先跪地给杨修文与辛氏请了安,又与杨萱姐妹寒暄过,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杨萱身上。

屋里热,杨萱没穿大衣裳,只穿件嫩粉色绣着绿梅花的夹棉袄子,湖蓝色的夹棉罗裙。发髻旁却是插了对镶着红宝石的赤金簪子,耳垂上也缀着红宝石的耳钉。红宝石约莫小指甲盖大,极是耀目,衬得那张巴掌大的小脸熠熠生辉。

杨芷经王姨娘提点过,冷眼旁观着,正将夏怀宁的目光瞧在眼里,暗叹一声,“果然萱萱说得对,这人就是没安好心,哪里有这么盯着别人看的?”

夏怀宁并没有在杨家耽搁多久,磕头之后略坐了坐就告辞离开。

杨家却另有不速之客。

便是现任淮南盐运使的秦铭。

与他一道前来的是秦太太及其两个女儿。

秦铭跟杨修文在外院竹韵轩私谈,辛氏则热情地将秦太太母女三人让进正房院,又遣人叫了杨芷姐妹过来相见。

秦太太先拼命奉承了杨芷两人好相貌好气度,又介绍自己的女儿,“这个是姐姐叫秦笙,已经十二,小的九岁,闺名秦筝。”

秦筝?

杨萱一愣。

这名字她以前听过,岂不就是当初因为跟萧砺说亲,愤而削发坚决不从的那个?

夏怀茹曾当笑话般谈起,说街头都传秦家姑娘有才学,大的擅长吹笙,小的擅长弹筝。

杨萱不由多瞧了秦筝两眼……

夏怀宁冷冷地站着,面无表情。

先后两世,他的母亲没有变过,他的长姐没有变过,他的家没有变。

唯一变得只有他。

他看见过光,接触过美好,所以不想继续再在这乌七八糟的烂泥塘里混,他想挣扎着爬出去,过另外一种全然不同的生活。

夏太太心神不宁地看着面前的夏怀宁。

夏怀宁是八月初生辰,刚满十二岁,与她个头差不多高,却是瘦,远不如她长得健硕结实。

就是这样瘦弱的半大小子,她自己生养的儿子,却让她莫名地心生怯意。

尤其那双眼睛,淡漠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毫不留情地甩手离开。

夏太太吸口气,小心赔笑道:“宁哥儿,中午你想吃啥,我让孙嬷嬷给你做。”

夏怀宁温声道:“不用特意将就我,家里我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默一默,又道:“娘,我跟您商量个事儿。先前我那同窗赔了六十两银子,您又得了孙家一百两,能不能借我五十两,五年后,我五倍还给您?”

夏太太立刻警惕起来,“你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想买什么东西直接跟娘说,可不能跟那些公子哥儿学着胡花乱花,更不能买那些当不得吃当不得穿的没用东西。”

夏怀宁轻轻叹一声,“那就算了,我先回房去。”

前世夏太太能腆着脸每月去夏怀茹婆家打秋风,能在杨萱死后堂而皇之占有她的首饰。

不借银子也在意料之中。

夏怀宁原本对于借钱也没抱太大希望,此刻也没有多大失望。

那只能完全靠自己的努力了。

从重生那天起,夏怀宁就想得清楚,这一世,他要尽力让夏怀远避开马踏之殃,不再早早故去,这样就无需杨家姑娘来冲喜。

夏怀远就可以在家里奉养母亲。

他会在其它地方另置一处宅院,不再生活在家里。逢年过节,他会捧上大把银钱孝敬夏太太。

反正,只要有银子,夏太太就会开心。

而他,要好好守着杨萱,为她挣一份前程,看着她每天笑靥如花温柔以对。

杨萱全然没想到自己的下半辈子已经被夏怀宁惦记上了。

她正和杨芷查看大兴田庄送来的账目。

大兴田庄只有两百亩,其中约莫四十亩山林地,没法种粮食,便栽了桃李杏树以及葡萄。

庄子上十五户人家都依靠一百六十亩地过活。

辛氏是才女,但对于中馈庶务却不甚精通,就没有教给杨萱。

而前世杨萱嫁得匆忙,在账目上更稀里糊涂。根本不知道她平常吃的米多少钱一斤,菜多少钱一把,身上穿的衣裳多少钱一尺。

对于五谷杂粮也完全不认得。

还是到了大兴以后,才慢慢分清了黍和稷,分清了粳米和江米,才知道大多农户家里吃不起粳米,都是用禄米搀着杂粮吃。

禄米本来就是陈粮,口味算不得好,还要再混上高粱或者菽子,就更难以下咽了。

想起往事,杨萱一时有些恍惚。

杨芷看她发呆,戳一下她臂弯,愁眉苦脸道:“萱萱你看明白没有,反正我是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哪儿跟哪儿,干脆咱们去问问母亲吧?”

杨萱应声好。

两人便披上斗篷捧着账本去了正房院。

辛氏最近孕吐轻了许多,加之月份渐大,身形愈加丰腴,气色也极好,脸颊透着健康的红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