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生子?”姜玉姝愕然。
郭弘磊点点头,“具体不清楚。据说,魏旭生母乃富商之女,不知怎的,悄悄为刑部侍郎生下一子,一直养在她兄长名下,但四年前被魏侍郎发现了,追着不放,魏旭最终认祖归宗。魏侍郎对外称:嫡幼子体弱多病,遵照大师指点,寄养在外地庙里,养结实了才敢接回家。”
“去年,魏旭金榜题名,想必有些赌气的意味,毛遂自荐为西平仓副使,成为你的同僚。”
姜玉姝认真听完,一股火猛地燃起,皱眉斥骂:“魏侍郎简直不是东西!”
“人外祖家辛辛苦苦把孩子养大,魏家不仅坐享其成,更害得魏旭背上‘私生子’的骂名!观察言行举止,他在外祖家应该颇受宠,朝廷明明允许商籍子考功名,当年他快二十岁了,突然认祖归宗,外人势必议论纷纷,‘侍郎之子’的名头,对他而言弊大于利。”
“难怪,闲聊谈起父亲时,他的脸色立刻变了。”
郭弘磊目不转睛,专注端详儿子气色,“别人的家务事,咱们只当不知情吧。”
“唉。”姜玉姝怜悯了同僚几句,才把话头岔回孩子。
郭烨病情好转,众长辈均松了口气。
岂料,半夜时,孩子再度发起高热,连夜请大夫救治,忙乱至天明才逐渐退热。
众长辈悬着心,晌午时,郭烨又发热,昏睡中烧得浑身泛红,不吃不喝,吓得王氏接连责骂大夫,捶胸顿足。
次日·夜间
十余人围着病榻,束手无策。
姜玉姝万分焦急,心都快碎了,拿凉帕子覆着孩子额头,眼眶通红,恐慌暗忖:碍于医技所限,莫说平民百姓,即使皇室权贵,孩子也常有一病而亡的,早夭,早夭……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
王氏急切催促,“弘磊,你是烨儿的父亲,赶紧拿个主意,拖不得!”
军令如山,明早必须启程回营,郭弘磊煎熬至极,握着儿子的手,沉思不语。
“益鹏,”王氏忧心如焚,“你在府城为官多年,可知道什么名医吗?烨儿急需妙手回春的大夫!”
龚益鹏仔细想了想,谨慎答:“有虽有,但其一,不知懂不懂得治此症,其二路途遥远,孩子太小了,恐怕受不住颠簸。”
“能否把名医请来赫钦?”
龚益鹏不得不提醒,“伯母请想:即使大夫愿意,可一去一回的,耽误时间啊。”
“那、这、这——究竟该怎么办呐?”王氏焦头烂额,老泪纵横。
姜玉姝咬咬牙,猛地抬头,艰难说:“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夫妻对视一眼,郭弘磊心领神会,打定主意,先问:“母亲还记得管御医吗?”
“管御医?”王氏眯了眯眼睛,“哦,记得,当年就是他保住了阿哲性命。”顿了顿,她蓦地一惊,忙问:
“但我记得玉姝曾经提过,说管御医也倒了霉,也被流放了,正在弘磊营中当军医——你们该不是想带烨儿去庸州吧?”
姜玉姝无奈答:“论医术,西苍与庸州两地,他是我们所确定的、最高明的大夫。”
“事不宜迟,立刻收拾收拾,明早我带上孩子一起启程,管老应该有办法!”郭弘磊毅然道。
潘嬷嬷和奶妈言听计从,立即开始收拾行李。
王氏左思右想,却极不赞同,摇头说:“不行,不妥!图宁卫实在太远了,不仅翻山越岭,还要渡江,等赶回营,都什么时候了?烨儿病得这样重,万万禁不起那等颠簸。”她提议道:
“依我看,不如去府城,近多了。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到时把有名气的全请上,挨个诊病,其中肯定会有能人的!”
姜玉姝心如擂鼓,进厅便问:“孩子怎么样了?”
“别急,我已派人请大夫去了。”郭弘磊沉声答,旋即关切问:“沈钦差没追究你什么吧?”
姜玉姝摇摇头,“他只是责问一番,匆匆交代几件事,就过去了,并未追究。”
龚益鹏一家三口尚未离开,温和说:“无事便好。”
“二嫂。”郭弘哲让开去路,郭弘轩讷讷宽慰道:“别太担心,小烨会康复的。”
姜玉姝一听,霎时更不安了,几人疾步迈进卧房。
须臾
王氏坐在榻边,忧心忡忡,黑着脸质问:“事先我就说,硬掰开嘴灌药是行不通的!烨儿喝不下药,你是大夫,难道就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吗?啊?”
方胜额头冒汗,满脸为难之色,赔着小心解释答:“老夫人息怒,小公子的热症,十分复杂,既因为受伤,又因为受惊,还因为——”
“我不管那些!”
丫鬟仆妇大气不敢喘,捧着几盏烛台侍立四周,照得碧纱橱亮堂堂,王氏白发苍苍,急得抬手拍大腿,连声催促:“唉哟,你倒是赶快想办法啊!任由孩子这么发热,不吃不喝的,伤口怎会痊愈?身体怎能康复?”
“是,是。”方胜硬着头皮,“我、我正在想办法。”
王巧珍叹了口气,劝道:“老夫人消消气,相信他已经使出浑身解数了,您且耐心等一会儿,兴许外头请的大夫能药到病除也未可知。”
“是啊,吉人自有天相,孩子会平安的。”廖小蝶附和道。
“那,外头的大夫怎么还没请来?”王氏扼腕,不得不把期望移向别的大夫。
郭弘磊快步靠近,安慰道:“母亲别急,刚才已经派人去请了,稍后便到。”
姜玉姝顾不得和婆婆等人打招呼,径直奔至榻边,定睛一望:
婴儿平躺昏睡,烧得小脸红扑扑,唇干裂,呼吸急促。
“烨儿?烨儿?”姜玉姝伸手一摸孩子额头,心惊胆战,恐惧喃喃:“天呐,太烫了……中午我走后,他都吃了些什么?喝药了没?”
潘嬷嬷和奶妈、小桃一直守着照顾,赶忙你一言我一语地禀告:“原本喝了挺多奶!”
“还吃了点儿稀粥。”
“但一灌药,就、就全吐了。”
“然后又喝了些奶,但再也不肯吃药,渐渐发起热来,一直睡到现在。”
姜玉姝眼眶发烫,鼻尖泛酸,扭头急切问:“方大夫,你看该如何是好?”
“惭愧,方某医术不精,令夫人失望了。”方胜擦擦汗,言辞恳切,直言不讳地说:“因此,方某绝不敢含糊其辞、耽误小公子病情,趁还不晚,恳请老夫人、夫人和公子尽快设法另请高明,以免紧急时手忙脚乱。”
“你以为我们不想吗?”王氏愁眉不展,唉声叹气,“问题在于附近哪儿有名医?你自称‘医术不精’,但事实上,你的医术在赫钦算高明的了,所谓‘县里其他大夫’,估计比你强不了多少。”语毕,她抚摸婴儿脸颊唤道:
“烨儿?好孩子,快醒醒,喝了药再接着睡。”
姜玉姝登时撑不住了,心如刀割,迅速泪水盈眶,泪珠滚滚,滴在衣摆上。
“别哭,别哭。”郭弘磊夹在母亲和妻子之间,暗暗焦急,极力安抚道:“先别慌,或许稍后请来的大夫会有办法也未可知。”
王巧珍与两个小叔子在旁陪伴,反复宽慰“吉人自有天相,孩子必会康复”等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