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风水轮转

姜玉姝恍然大悟,“原来是你们帮我清理干净的?早起见他在房里,我还以为——”她脸发烫,尴尬打住了。

“放心,放心。”潘嬷嬷会错了意,宽慰道:“公子没瞧见你披头乱发的模样。”

姜玉姝讷讷说:“其实也没什么吧?虽然狼狈,但不至于不能见人。”

潘嬷嬷忠心耿耿,且推心置腹,小声提点:“在丈夫面前,女人最好少显露狼狈模样,世上哪个男人不喜欢妻子永远整洁、标致呢?”

“永远?”

“这不可能!人会逐渐衰老的,无论多么富贵,休想永葆青春。”

潘嬷嬷郑重其事,“确实不可能,老婆子的意思是:在衰老之前,尽力抓牢丈夫的心,多生几个儿子,稳固地位,日后就有享不尽的福了。”

听说,男人有权有钱容易变坏,余生漫长,不知我和他能不能白头偕老?

姜玉姝无法预料将来,莫名惆怅,“我明白。嬷嬷,谢谢你,这样费心教我,”

“谢什么?只求夫人别责怪下人多嘴。”

乾朝风俗如此,姜玉姝心平气静,“怎会责怪呢?我知道你是真心替我考虑。”

此时此刻·客厅

“益鹏的品性,别人不了解,你还不清楚么?他忠厚老实,勤勤恳恳,从未与万斌同流合污!”廖小蝶杏眼泛红,下巴尖翘,天生嗓音沙哑,啜泣倾诉冤屈。

奶娘与丫鬟簇拥着她。其中,奶娘坐在后方,怀里抱着一名女童,频频擤鼻涕,病弱咳嗽。

郭弘磊与弟弟并排而坐,严肃问:“朝廷派钦差查处万斌,已经革职抄家了?”

“嗯。”廖小蝶蹙眉,手捏银红绣花帕子,不时拭泪,恨恨地说:“万斌贪墨受贿、强抢民女,证据确凿,钦差派人从他名下搜出大量金银财宝、房契地契等物。他忒不是东西,敢做不敢当,胡乱攀咬,诬陷益鹏为同伙。我走之前,益鹏已经被停职了,正在受审。”她泪盈盈,凝视恳求:

“弘磊,龚家势单力薄,我走投无路了,带着女儿连夜赶来,求你求求益鹏!”

郭弘磊颇感棘手,正色表示:“并非我不愿相助,郭家实在是今非昔比了,表姐知道的,我们才刚摆脱流犯罪名,同样势单力薄。”

“怎么会呢?”廖小蝶泪花闪烁,哭着提醒:“除了郭家的世交穆老将军之外,我听说,赫钦卫的窦将军十分赏识你,而且,九皇子殿下与你素有交情,倘若能得九殿下一句话,钦差就不会冤枉无辜了。”

郭弘磊谨慎沉思,“素有交情?这个可不敢当。事关重大,请容我考虑考虑。”

廖小蝶款款起身,梨花带雨,哽咽说:“益鹏嘴笨,不善言辞,遇事便惊慌失措,恐怕真会被万斌攀咬下狱。如今,我带着孩子,无依无靠,惶惶不可终日。”语毕,她疾步数步,行至郭弘磊跟前,双膝一弯,作势欲跪,“弘磊,求求你,快想想办法呀!”

“哎——别、别跪。”郭弘哲吓一跳,站了起来。

郭弘磊也吓一跳,下意识搀扶——

廖表姐?

廖小蝶?

姜玉姝和潘嬷嬷在里间听见了,两人疑惑对视一眼,前者惊讶问:“廖表姐怎么突然来了?她有什么要事?”

“不清楚。”隔着半个屋子和屏风,郭弘哲扬声答:“我本想上街挑几本书的,谁知刚出门便碰见一队车马,表姐是跟着潘知县来的。既是亲戚嘛,潘大人就让我招待客人,询问有何要事,她不说,只是哭,催我请二哥。”

郭弘磊稍作思索,叮嘱道:“阿哲,你先招待着,我稍后到。”

“行。”郭弘哲转身返回客厅。

“三公子!”

“怎么?”郭弘哲止步。

潘嬷嬷步履匆匆,赶出来叫住人,面朝郭弘哲,眼睛却瞥了瞥郭弘磊,不放心地嘱咐:“听您刚才说,龚夫人母女都病着,无论什么病,您可得小心些,别沾了病气,妨碍读书。”

“哦,我知道了。”郭弘哲点点头,并未多想,转身走了。

郭弘磊却心知肚明:奶娘其实是在提醒我小心,别沾了病气过给妻儿。他迈进里间,温和说:“她此番前来,多半是为了龚世兄。”

姜玉姝对龚益鹏印象不错,讶异问:“表姐夫怎么了?难道出事了?去年年中,我下县衙议事,碰巧见了他一面,分别时,他悄悄送了几根参,很有心。”

“世兄的为人,我一向信得过。”郭弘磊单手搀扶妻子坐起,并搬了炕桌来,缓缓说:“宁王谋反被废,贵妃被打入冷宫,一败涂地,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荣损与共,昔日亲密依附宁王党的官员,绝无好下场。譬如西苍知府万斌。”

姜玉姝倍感解气,“活该!那位万知府,贪财好贿,官声狼藉民怨载道,早该被查处!但不知,与表姐夫何干?”

“万斌是知府,龚世兄是知州,同在西苍为官数载,经年累月,官场上,有些事儿禁不起细查。”郭弘磊侧身,帮着潘嬷嬷把食物一一摆在炕桌上。

姜玉姝不由得感慨,“为官不易啊。知府巨贪,又曾有贵妃做靠山,仗势横行霸道,手下官员为了保住乌纱帽,难免曲意逢迎一二。”

“你不必操心,快用早饭。”郭弘磊把筷子递给她,“我出去看看,能帮则帮,毕竟郭家落难时,受过龚家的关照。母亲远在长平,世兄多次探望并接济,单冲这个,咱们就不能袖手旁观。”

姜玉姝颔首,“好,你去问一问,看究竟怎么回事。”

郭弘磊便起身,前往厅堂会客。

少顷,潘嬷嬷掩上房门,盛羹舀汤,“吃,多吃点儿。趁坐月子,把身体养结实,以后才有精力当女官。”

姜玉姝仍是腰酸,身体闷闷钝疼,勉强坐着吃饱,观察老人神态,关切问:“嬷嬷似乎愁眉苦脸的,莫非孩子有什么事?”

“没!小公子好着呢。”

潘嬷嬷撤了炕桌,端水给她漱口,犹豫半晌,才告知:“我想去客厅探一探,但害怕沾了病气回来,不敢莽撞。”

“探?探什么?”姜玉姝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