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大获丰收

忙碌大半个时辰,庄松意犹未尽地搁笔,吹干墨迹,洋洋洒洒,写满四页纸,掸了掸公文,得意说:“写好了!明儿一早,我就回县里交差。”

姜玉姝欲言又止,略一沉吟,缓缓问:“你写土豆、红薯、姜苁、羊群,皆为流犯屯田的本分,但提‘办私塾’,是不是不太妥?毕竟上回,万知府才把郭家责骂一顿。”

“无妨,我才刚解释了,这份公文是呈交县衙的,到时由潘大人上报知府。”庄松望着郭弘哲,正色表明:“县令怎么报,庄某无力左右,但私以为,无偿办私塾、教化村童,十分不容易,值得褒扬!”

“因此,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添上。”

郭弘哲大为动容,谦逊道:“我不过抽空教一教村里孩子认几个字罢了,当不起褒扬。”

“你当得起!”庄松赞道。

同一天的晌午·赫钦卫营门

深秋时节,苍江岸边风强劲,寒意逼人,卷得黄叶纷飞。

“吁!”的一声,运药马车停在营门前。

守门士兵按例查问:“你们是什么人?车上是什么东西?”

周延和方胜规规矩矩,站在车旁,为首的军中大夫掏出手令,上前答:“我们是医帐的大夫,奉令外出办差,车上全是金疮药。请查看。”

小头领审视手令,吩咐手下探查马车,皱眉问:“有两个外人?”

“对。这是上头吩咐的,叫他们来领赏。”

周延和方胜听见了,躬身致意。

半晌,小头领才一挥手,“行了,进去吧!”

“哎。”为首的大夫小跑回马车,安排道:“老周、方大夫,我们得先上交金疮药,然后带你们去领赏,二位谢赏之后,即可离开。”

“听您的安排。”周延和方胜谨言慎行,毫无异议。

大战在即,帅帐内日夜飘浓茶香。

指挥使窦勇为主,众将领正在商议军情,两名皇子在旁端坐。

皇长子赵湛,亦是嫡长子,现年三十六岁,年富力强,雍容尊贵。他神态严肃,不时发问,言之有物,且有理有据,众将领不敢掉以轻心,一一解答。

九皇子赵韬,乃皇后老来子,尚未及冠。他认真盯着战势图,听了行军布阵的各种方法,愈发糊涂,插不上嘴,只偶尔附和胞兄。

窦勇估摸着时辰,起身拱手,提议道:“商议半日,都乏了,请二位殿下先用午饭,稍事歇息,待未时四刻,再继续商讨军情。”

大皇子也起身,温和答:“老将军也该用饭了,多保重身体,方能指挥全军早日夺回庸州。”

“至今未能收复失地,老朽愧对朝廷的信任,惭愧至极。”窦勇抬手引请,落后一步,尾随两名皇子。

大皇子被封为励王,背着手踱步,宽慰道:“将军不必不安。本王与九弟奉旨押送军粮来此,看了半个月,已知地势不利,不易攻打北犰。但天佑大乾,吾等必能如期收复庸州!”

窦勇拱手,“多谢殿下体谅。”

励王一迈出门,便道:“老将军,自忙去吧。”

“是。”窦勇留步,目送皇子兄弟俩远去。

须臾,励王与胞弟对坐用饭,桌上并无山珍海味,仅几样边塞家常菜。

皇子自幼锦衣玉食,九皇子头一次外出历练,默默咀嚼饭菜。

励王年长胞弟十七岁,真真是“长兄如父”。他外出历练惯了,并不挑剔饮食,威严问:“怎么?吃了半个月,仍是吃不惯?”

九皇子仰脖咽下饭菜,喝了口茶,苦笑答:“这饭太硬了,咽得嗓子疼。”

励王板着脸,“边塞军营,饮食自然比不上皇宫,窦将军的三餐,比这个还简单。当初,我有言在先,你却非要跟来,如今只能忍着了。”

“皇兄忍得,我、我也忍得。”

少顷,九皇子鼓起勇气,赔着笑脸,再度试探问:“皇兄,我从未见识过冲锋陷阵的情形,数千里迢迢来到边塞,机会难得,就真的不能让我开开眼界吗?听说,洪川湾正在杀敌,我想——”

“本王驳回几次了?你还问?”

励王蓦地沉下脸,不悦道:“九弟,你太鲁莽了!战场危险,刀光血影,万一你负伤,我该如何向父母交代?”

“放心,我会多带几个人!”初生牛犊不怕虎,九皇子热血沸腾,兴致勃勃,“试想,我与郭弘磊身手相当,他小子能杀敌无数,我纵然略差些,也不至于一上阵就负伤吧?”

励王气笑了,“身手相当?”

“正在算,您别急,少安毋躁。”

“庄爷,且稍候片刻,这才只算了一小半呢。”两名老账房头也不抬,眯着眼睛,专注拨算盘。

事关重大,怎能不心急呢?

庄松紧挨着其中一名老账房,急不可待,勉强冷静答:“咳,行,我不急!二位老先生慢慢儿算,账目可是要呈交潘知县的,不容出错,请仔细些。”

“这是自然。”

“官粮账目,老夫不敢不仔细。”两名老账房郑重其事,时而拨算珠,时而提笔记数,全神贯注,有条不紊。

姜玉姝虽会打算盘,但这批账册林林总总,堆得尺余高,她的经验远远比不上老账房丰富,只得眼巴巴等候,绕着桌子转了一圈又一圈。

庄松只“冷静”小半晌,便按捺不住,又开始念念叨叨,“唉,急死人,真个是要急死人了,到底有没有一千五百万斤?”

老账房稳坐如钟,专心致志,嘴里偶尔应付一两句。

但如此反复,俩账房不堪其扰,烦不胜烦,恼了!他们右掌压着算盘,无奈抬头,客气表示:“庄爷,您既叮嘱‘官粮账目不得出错’,老朽实在没法快啊。”

“与其干等着,二位不如去喝杯茶,待合算得明白无误了,再请二位过目,如何?”

很明显,此乃逐客令。

姜玉姝闻言,停下围绕桌子打转的脚步;庄松一听,挪开紧挨着老账房的凳子。

两人尴尬对视,同时点头,姜玉姝歉意答:“好。那你们忙着,我不打扰了。”

“不急,不急的。急什么啊?再急也不在这一时半刻。”庄松讪讪往外走,“行吧,我出去喝茶。”

翠梅、邹贵、衙役等人尾随,轻手轻脚,以免吵得老账房静不下心。

一行人刚迈下台阶,身后突响起“吱嘎”声,回头望去,见账房把门窗紧闭了!

翠梅小声说,“瞧,账房先生被咱们吵得烦了。”

姜玉姝叹了口气,“咱们的错。”

“嗳,不急,不急!走走走,喝茶喝茶。”庄松一挥手,率众离开。

于是,一行人枯坐,茶喝了三杯,账房仍门窗紧闭。

庄松坐立不安,意欲打探打探,“怎么回事?还没算出来吗?未免太慢了,我去看看!”

姜玉姝忙劝阻,“最好别去打扰人家。想必还没算完,你一打断,说不定数目就乱了,老先生要恼的。”

“这……唉!”庄松一屁股落座,仰脖灌了大半杯温茶。

深秋午后,秋阳和煦。

良久,姜玉姝掩嘴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疲倦说:“我熬不住了,得回家歇会儿,稍晚过来打听消息。”

庄松受郭弘磊之托,一贯尽力关照她,立刻答:“回去歇着吧,一有消息,我立刻告诉你,顺便商议下一步行事。”

“行!但愿是好消息。”说话间,翠梅搀扶姜玉姝,与邹贵一道,告辞离去。

由于身子愈发沉重,脚背有些肿,行走不便,走下缓坡后,姜玉姝登上马车,赶回家歇息。

片刻后

“吁!”

“到家喽!”邹贵跳下马车,熟练摆放方杌凳。

翠梅掀起厚实帘子,寒风便扑面袭来。姜玉姝冷得一哆嗦,裹紧袄子,已经弯不下腰了,小心翼翼,踩着方杌凳下车。

此时,里正带领数十个村民,帮助郭家,忙碌搬运木料,加盖羊圈。

姜玉姝一露面,相熟的人立即围上前,好奇问:“怎么样?今秋一共收了多少粮食?”

“账房正在合算,还没算出来,晚些才知道。”姜玉姝笑了笑,感激道:“辛苦诸位了。假如没有你们相助,断不能赶在下雪之前加盖羊圈。”

刘三平擦擦汗,憨厚答:“不辛苦,应该的。在场的大伙儿,家家户户都讨过羊奶喂孩子,加盖羊圈,理应出一把力。”

“这不算什么。羊越来越多了,肉不敢动,可羊奶富余,与其白搁着,不如给孩子们尝尝。”

姜玉姝高声邀请,“待会儿谁也别急着走,不嫌弃的话,请留下吃一顿便饭!”

众帮手乐呵呵,纷纷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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