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表公子也

郭弘磊尴尬低着头,“是。”

“年少时,吃一堑才懂得长一智,否则恐怕你过阵子就忘光了。”窦勇高坐上首,早有计策,不紧不慢地吩咐:“即日起,一个月之内,你每天遵从操练之余,如无交战或负伤等意外,必须绕着校场跑二十圈。”

“子曰‘吾日三省吾身’,无暇‘三省’,至少得‘一省’。你边跑边反省,牢记今日教训,冷静琢磨为人处世的道理,避免令尊师蒙羞。”

“谨遵将军之命!”郭弘磊悄悄吁了口气,心悦诚服,坚定道:“属下记住了,今后一定照您的吩咐办!”

窦勇满意颔首。

这时,亲兵大声禀告:“启禀将军,巫千户求见!”

窦勇皱了皱眉,淡淡道:“传。”

“是。”

窦勇叮嘱道:“行了,你下去吧,务必好生反省。”

郭弘磊依言起立,正欲转身,旋即却站定,诚恳问:“请恕属下厚颜斗胆,不知您还收不收亲兵?倘若收,不知有何要求?”

“本将军几时说过收回成命了?”窦勇不答反问。带刀侍立的两列健壮亲兵均已脸色和缓,嘴角眉梢流露笑意。

郭弘磊心领神会,霎时欣喜,不假思索地撩袍下跪,朗声道:“承蒙将军不嫌弃地收留,从今往后,但愿能为您效犬马之劳。”

“你体格偏瘦,仍缺操练。下去吧。”窦勇欣然一挥手。

“是!”郭弘磊精神抖擞,一转身,便忍不住笑起来,脚下生风,袍角翻飞,昂首阔步地走过长廊,谁知刚步下台阶,迎面便碰见巫海。

郭弘磊止步,一板一眼地行礼,客气道:“巫大人。”

巫海定定审视数息,鼻子里“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擦身而过。

千户喜怒无常,郭弘磊则是习以为常,镇定自若地走了。

与此同时·厅里

心腹凑近,好奇地问:“将军,陆老先生的信上都夸郭弘磊什么了?”

“其实,什么也没夸。”窦勇笑了笑,慨叹道:“陆老不愧是一代大儒,德高望重,心胸宽广。这些年来,我常去信求教,老人家不厌其烦地回信解惑,我获益良多,铭感五内。”

心腹想当然地问:“所以他便让您关照小弟子?”

窦勇摇摇头,钦佩道:“非也。自从郭弘磊投赫钦卫以来,他老人家只字未提,仿佛没收关门弟子似的,倒是我忍不住了,主动询问。”

“老人家怎么答的?”亲兵们听得津津有味,个个竖起耳朵。

窦勇并不隐瞒忠心耿耿的亲信,和蔼告知:“陆老豁达,大体的意思是‘倘若弘磊扶不起来,扶也白扶,白白费力;索性看他几年,值不值得栽培,将领自有考量,无需问旁人’。”

“哎哟,老人家的确豁达,光听着就叫人钦佩。”

“这位老大人,看来对关门弟子放心得很。”

“对!依我猜,他似乎认定了郭弘磊会有出息。”

众亲兵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窦勇喝了口茶,冷静道:“我旁观至今,不得不佩服陆老的眼光,郭弘磊确是可造之材。靖阳侯府虽败了,但有勋贵亲友照拂,他却从未谋求清闲,一直踏踏实实地操练、巡边、上阵杀敌,屡立战功。”顿了顿,他威严道:

“如此勤恳勇猛的年轻人,理应被提携,姓什么都不要紧。”

须臾,巫海赶到,厅里众人立即噤声。

窦勇敛起笑意,神色淡淡。

巫海提心吊胆,疾步入内见礼,暗中反复琢磨措辞。

片刻后,郭弘磊返回校场,恰逢将士们歇息,相熟的同袍一拥而上,争相询问:

“如何?”林勤忧心忡忡。

彭长荣奋力挤近前,小声紧张问:“怎么样?将军发怒了没有?”

“唉,我们都已经听潘哥说了,你没挨罚吧?”

“将军真收你为亲兵了吗?”

“郭弘磊,没想到你还挺重义气的。”

……

潘奎靠近,三两下拨开手下们,关切问:“说!究竟怎么样了?”

郭弘磊定定神,走向待自己有知遇之恩的上峰,缓缓答:“窦将军收我为亲兵,并罚我一个月内每天绕着校场跑二十圈。潘大人,您——”

“哈哈哈”潘奎松了口气,愉快大笑,使劲拍了拍得意手下的背,兴奋道:“好小子!好!我就知道,将军宽宏大量,罚是会罚,但错不至于严惩。”

郭弘磊抱拳,诚挚道:“尚未恭贺大人升迁,恭喜!”

“同喜同喜。小子,今后你跟着将军,千万机灵些,多学点儿东西。”潘奎春风满面,掩不住愉悦之色。

众兵丁簇拥郭、潘二人,纷纷道喜,嚷着讨酒喝,热闹非凡。

“呸,俩狗腿子,神气活现的,当心乐极生悲!”田波冷眼旁观,咬牙切齿,无比地嫉恨。

夜间·刘村

“当啷”一声,茶杯摔了个粉碎。

姜玉姝不可思议,瞠目结舌,急切问:“什、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姑娘先别慌,或许是我听错了,或许是同名同姓。”翠梅惶惶不安,再度附耳,小心翼翼地说:“我听见庄主簿与官差闲聊,说州府派下一名官员到县里,江南人士,叫裴锐,新官上任三把火——”

姜玉姝倒吸一口凉气,扼腕打断道:“裴锐?她的、我的表哥,不正是姓裴名锐字文沣吗?”

“对呀,”翠梅附和道:“表公子裴文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