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班头走过来,在裴少淮身后低声道:“大人,看着像是泉州镇海卫的船。”提醒裴少淮提防着些。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收拾残局的时候过来,显然不安好心。
裴少淮应道:“本官省得了。”
心里暗想,你们在北边看了一场好戏,等到风平浪静才过来,真是好算计……戏园子还要掏些茶水钱呢,这么一场大战,总该付些看戏钱罢?
船只停靠岸边,一位四五十岁的官员下船,身穿绯色官服,身前是云雁补子。
正四品文官,是泉州府知府谢嘉。
谢知府能轻易风风光光驾着镇海卫的战船而来,这个细节也颇值得玩味。
一行人随后朝帐营这边走来,眼看距离越来越近,谢知府在酝酿神情,裴少淮在帐中也在酝酿神情。
不大一会儿,谢知府离帐营只有十余步,裴少淮还是迟迟不出帐“恭迎”。
谢知府神色一沉,又无可奈何,只能自己把步子放小放慢,身后一行人跟着他放缓步子。
直到只剩五六步的时候,裴少淮才撩起帐营,款步走出来,边走边说道:“知府大人前来,本官有失远迎。”丝毫没有奉承的意思,用的是“本官”。
谢知府上下打量了裴少淮,估摸着裴少淮的年纪,没说什么。
他手持官袍下摆,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脸上佯装出真实的惭愧神色,连着垂叹了几声,道:“本官带人来晚了……”
接下来这一番话,裴少淮能够猜到,无非是什么“泉州双安比邻,理应互帮互助,泉州也应出力抗倭”、“你我皆为大庆臣子,新枝旧竹,老干相扶”……以此来装模作样,撇清干系,以免朝廷找他的麻烦。
不是我不帮你抗倭,只是我得消息晚,来迟了而已。
官场老滑头了。
裴少淮明知如此,没给谢知府机会把话说完,他趁着谢知府停顿酝酿感情的时候,抢着说道:“谢知府放心,倭乱已然平定。本官与嘉禾卫燕指挥今日在双安湾内操练战船、舟师,既遇见了,正好拿倭寇练练手。”
听着有些狂妄自大,但话到这里还没什么问题。
只闻裴少淮话锋一转,扯上了泉州府,他说道:“倭船想从双安湾北上,趁镇海卫不备,侵扰泉州府百姓,真是好肥的胆!既然船经双安湾,双安州岂有熟视无睹的道理?”
一口指定倭寇是要北上进犯泉州,而不是进犯双安州。
谢知府脸色又沉了几分,哪里想到裴少淮比他还要“圆滑”,这显然是想把倭乱推给泉州府呀。
功劳裴少淮拿走了,却要泉州府收拾接下来的摊子。
谢知府哪肯,开口道:“这……”
裴少淮再次打断他的话,并上前握着谢知府的双手,不见外说道:“谢大人不必见外,你我皆是大庆官员,老话说‘新枝旧竹,老干相扶’,却也有新枝扶旧竹的时候。更何况泉州双安比邻,理应互帮互助,抗倭之事,事关大庆国运,双安州不会坐视不管的。”
把别人准备好的话说完,让其无话可说。
“倭寇怎会进犯泉州,明明是进了双安湾里,裴大人此话恐怕大不妥。”谢知府好不容易张嘴,打算驳回去。
直的还能说成弯的不成?
“怎不会进犯泉州?毕竟双安州百姓穷困,家中财物不多,远不能比泉州府。”裴少淮道,意思是双安州没什么好抢的,又言,“这是南镇抚司缇帅兼嘉禾卫指挥使燕大人查探到的情报,本官猜,应该不会作假。”
刚从安宅船上下来的燕承诏,狠狠打了一个大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