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采办的管事说,城里头的医馆几乎坐满了,多是刚刚应考出来的学子,药铺子里黄芪、白术、党参等补气的药材短缺,涨了三成的价格。
裴少淮离开后,母女说起体己话,林氏摸了摸英姐儿的肚子,问道:“小家伙在里头开始不消停了罢?”
英姐儿点点头,慈爱说道:“每日天一亮,到了时辰,我想多困一会儿,小家伙便蹬我,催我快去吃早膳……”
……
春闱考完,城里各个会馆、客栈、茶楼,也跟着热闹起来。
各州县的会馆里,同乡一聚,邀请同乡京官、各地名流和望族,诗会文会层出不穷。各地学子长途跋涉来到京都城,并非单单为春闱而来,毕竟春闱十不取一,还要看些运气成分,他们还为了结交名士。
京城帖子满天飞。
若能入了哪位大官哪门大户的眼,在京中衙门得一份体面的实缺,也是极好的。
于是乎,短短数日京都城里便出了好几本诗集。
崇文文社和古井文社在十里客栈吵了起来,两个文社相约后日在十里客栈比试一场,一个是南直隶的文社,一个是北直隶的文社,这番比试深有意味,传得沸沸扬扬。
隔日,裴少淮收到了古井文社的邀请帖,请他代古井文社上场比试,裴少淮回书一封,写道“身子有恙”,拒了。
早些年,朝廷修建华夏帝王庙,“琪树明霞五凤楼,夷门自古帝王州”,圣上又屡屡在汴京大礼祭天,便是为了激发天下百姓一统华夏之情。
士子为百姓之首,官员之后备,这个时候做南北之分、高低之比,显然不合时宜。少淮心想,兴许再过些年头,会试就该划分南、北、中卷了。
同往年一样,京都城里又刮起了押注会元的风气,南北直隶、各布政司的乡试解元,还有各文社的才子,成了押注的最佳人选。裴少淮虽是北直隶解元,但这几年南下游学,又极少参加文会、刊印文稿,除了与他相熟的,鲜有人知晓裴少淮实际的才华,关注他的人不多。
以至于南直隶解元崔正已的名声稳稳压了裴少淮一头。
相比之下,“北客”的名声就大多了。
南北学子通过《崇文文卷》,大多读过北客的文章,猜想北客是一位备考春闱的学子。北客最善写策问文章,各类时事皆有自己的独到见解,众人以为,北客必定能在此次春闱中大展身手。
只可惜他们不知北客真实身份,无法押注北客。
……
……
城里越是沸沸扬扬,愈显得贡院里安安静静,唯闻翻卷批阅和考官相互商讨的声音。
作为殿试前最高规格的考试,考官亦显得尤为不凡。
且不论主考官沈阁老,单是那管些“杂事”“小事”的帘内、帘外官,个个都是有身份的——巡绰官头是三四品武将,誊录官和对读官是从北直隶各府临时抽调的知县,受卷官是同知。
十八房同考官则是京官,超过一半是翰林院的编修,个个都有进士功名,更不乏曾经的状元探花郎。
礼部遴选考官时,以“居官清慎者”为标准。
换作后世的职务——有几个市长字写得不错,为官清正,把他们抽过来抄抄卷子、对读卷子,而副市长级别太低,大事轮不到他们,只能负责分发卷子和收取卷子。
一份份卷子用朱笔抄完,又对读完,誊录官和对读官写上“某某誊录(对读)无误”,才能送到十八房考官手里。
十八房同考官个个都是满腹经纶的,所以很难会见到他们举着卷子起身,高呼“惊为天人”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