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调蜜了好一会儿。
林氏嗤道:“早知晓官人这一把年纪了,还要出去到处闯荡,是个这么不消停的,我就……”
“夫人就如何?”
“我就不嫁与你了。”
“那为夫自然是不肯的……再说,为夫怎就一把年纪了?”裴秉元果真不消停、不安分起来。
……
裴秉元选择外派官职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只等几个月后,国子监毕业,朝廷下旨,他便会奔赴玉冲县任职。
……
下个月十九是段夫子的五十生辰,徐家准备替他操办一场,淮哥儿、津哥儿作为夫子的学生,自然要备上一份礼。
这日散学后,回府路上,裴少淮提醒弟弟道:“下个月夫子的生辰,津弟莫忘了。”
“嗯嗯,我打算去玉铺子看看是否有合适的物件,或是找人雕磨一个。”津哥儿应道,又问,“大兄打算送些甚么,想好了吗?”
这反叫裴少淮为难了,他如实道:“你已经有了主意,可我还未想好,今日回去再想想罢。”
回到院里,裴少淮与母亲谈起夫子生辰一事,林氏第一反应,亦是送一块好玉。
白玉无瑕,温润如水,读书人送玉珏,自然是不会出错的。
裴少淮相信,母亲必定能替他寻到一块不错的玉料,再雇以巧匠雕磨……只是,津弟已然决定送玉了,他这个当大兄的,明知如此,还要再送玉,恐怕不妥。届时,玉料好坏一相比,工匠技法有高低,只会伤了兄弟二人的和气。
裴少淮摇摇头,道:“津弟已经送玉了,我还是送个别的物件好一些。”
林氏又想起家里收藏的那块洮河砚,不过很快,她自己记否决了,道:“本就是莲姐儿从徐家送来的,如今送过去,叫她知晓了,指定不高兴,还是留着你用好。”
段夫子所坐的轮椅,已经有些旧了,虽是极好的木工,但两个木轮打造得太生硬,推动起来时有吃劲。裴少淮早注意到了,上个月,他照着前世的思维,重新替夫子设计了一把轮椅,打算用上好的梨木来打造,更贴合体态,可灵巧使劲。
图送去匠房已有半月,如今初成雏形。
这本是裴少淮的选择之一,可也被他否决了——生辰上送轮椅这样敏感的物件,万一惹得夫子念及往事,触及心头伤,反倒不美。
这新轮椅,还是挑个时当的时机,再给夫子送去的好。
既是送礼,心意只是一方面,亦要投其所好。裴少淮跟在夫子身旁学习数年,知晓夫子还有一个喜好——收藏大家画作。
当朝许多作画大家里,段夫子最喜欢的一位,当属京都郊外芒山观里的吴老道,技法细腻,用色大胆,最善静中取动。
只是,这老道亦是个脾气古怪的小老头,正是为了避着世人,才入观为道的,若想得他的画作,只能凭一个“缘”字。
金钱权贵皆无所用。
裴少淮决定去试上一试。
……
芒山观筑在半山上,爬上去一趟,并不容易。裴少淮休沐两日,爬了三回,幸得以见到了吴老道。
他知晓吴老道的规矩,所以不敢入观打搅,也没有催着小道士前去通报,而是守在道观门口,盘坐在石板上,边等边背诵书文。
这日,吴老道提着竹篓长竿要去钓鱼,故此,见了裴少淮。
吴老道出来就道:“你这小童,要读书上别处去,在我门口守了两日,你想做些甚么?”
“给先生添扰了。”裴少淮规规矩矩作揖致歉,述明来意,道:“小子早闻先生大名,是来求画的。”
吴老道笑了,见他年纪小,觉得有趣,道:“来向我求画的人多了,却鲜有人能带走寸墨,我瞧你有趣,想听你说说,缘何求墨?”
裴少淮如实道:“小子的老师过生辰,小子替老师求画。”
“原来又是一个拿我画作去巴结他人的,好没意思。”吴老道一下子没了兴致,提起渔具顺着台阶往下走,边走边道,“我看你年岁小,不同你计较,你早回去罢。”
拒绝了裴少淮。
“老师说过,先生的《采荷》,妙不在荷,亦不再那半舟,而在仓皇而出的河鹭。”裴少淮在老道身后道,“老师是真的喜欢先生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