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候,好不容易等到一阵北风,先是十艘船驶出渡口,沿着运河一路南下。
剩下的船只,则要再过几日,等下一阵北风吹来再出发。
这是裴少淮信里特意叮嘱了的。
……
与此同时,双安州里,时机成熟,开始轮到裴少淮执掌局势。
海贼头目徐雾被捕的消息,不必特意外传,早已满城小道消息,闹得整个闽南人尽皆知。
也不必杜撰故事,老百姓自发“编造”的,才足够精彩。
泉州郡城里的百姓,十分拥护自家知府,把这份功劳给到谢嘉头上,以讹传讹,越传越广,正合裴少淮之意。
逡岛上,一群没了头目的贪狼窃鼠、泥猪癞狗之辈,根本无需期待他们有什么“侠肝义胆”——先是传要举全岛之力攻打嘉禾卫,救出岛主,结果那两两的贼船,还没开进双安湾,刚见嘉禾卫的乌尾大船,便折返逃得没影。
又说要拿下泉州府知府,好好讨个说法,结果岛上的二当家、当家、四当家个个心怀鬼胎,领着各自的“弟兄”闹起了内讧。
整个逡岛上,不攻自乱。
眼下裴少淮忙着应对粮食之事,无暇攻打逡岛,便不管不顾,让他们先狗咬狗、溃不成敌。
这段空档,也当是给岛上的贼人一个“迷途知返”的机会,等裴少淮腾出手时,这“返航归家”的机会便就没了。
……
双安湾,码头选址处。
大片的空地已经打理平整,但还未来得及修建一砖一瓦,空旷旷的。夏日野草疯长,这几日无人掇拾,此处又显荒芜迹象。
岸上野草莽莽,海上风浪茫茫。
五六月,开始吹南风的时候,最先驶入双安湾的,不是齐、包、陈家的商船,而是潮州府粮商们的船只,船只有大有小,粮食有多有少。
都是奔着挣银子来的。
裴少淮没有压米价,整个闽南米价高出外地四倍,这样的厚利之下,纵是千难万阻,也会有商贾冒险运粮而来。
市场里,能逼停粮商脚步的,唯有“无利可图”。
有了潮商运来的这批粮食,各州各县的民慌民乱缓和了许多,米价也有所回落——从四倍回落到两倍。
只是,虽有回落,但如此米价,贫苦之家依旧买不起、吃不起,迫不得已,只能以一碗饭的钱,去换一碗粥的米。
所幸,双安州的商队这时归来了。
没了倭寇的袭扰、海贼的拦劫,又有嘉禾卫战船的接应,商队的海上归途很是顺畅,没曾遇到任何凶险,顺利带着满仓的粮食归来。
海湾里,浪涛不惊,归港的船只如归巢的鹭鸟,依时有序地停靠进来。
船舱里,麻袋相叠,一打开便能闻到一股谷物的闷气,直叫人想打喷嚏。脚夫们连夜忙活,把粮食扛下船,再用牛车、马车运回城里。
百姓们看见这一车车的粮食,也就心安了。
位族长终于明白,去岁出航前裴知州为何一再嘱咐他们——全部商船尽运粮食回来。
知州大人果然料事如神、运筹帷幄,早一年就猜到了对家的手段。
翌日,同安城、南安城里的粮铺开仓卖米,米价只比往年高了一成,价格公道,只挣个辛苦钱。
周边县、州的老百姓纷纷涌向双安州买米。
有奸商想要积货,再次炒高米价。
岂知裴少淮不但没有出手阻拦,反倒让齐、包、陈家继续加大投放粮食——大有“你敢买,我便敢卖”之势。